他把小簿子放进文件匣,上锁,钥匙揣进口袋。簿子没法留在吉斯府,因为还没分派房间给他用。
他站起身,接下来事他已经有打算。
他来到楼上。
奥黛特合着眼睛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大汗淋漓,不过呼吸平稳,要睡着,要是在歇息。小丫头纳塔正在卷床单,上面沾满血污黏液。接生婆左臂抱着那个小不点儿,右手拿着块布,在水盆里蘸湿,擦拭婴儿头脸。
那东西丑得要命,又红又皱,头顶丛黑头发,吵闹得叫人心烦。
奥黛特要生。她喊得撕心裂肺,皮埃尔则盘算着怎摆脱掉这婴儿。
主因她不守妇道而降罚于她。是她罪有应得。皮埃尔寻思,看来到底还是有天理在。
孩子生下来,她就休想再见面。
逼仄房子里,皮埃尔坐在楼下翻看黑皮簿子,稳婆在楼上寝室替奥黛特接生。早饭没吃完,还摆在他面前桌子上:面包、火腿、几根早熟小萝卜。皮埃尔家可谓家徒四壁:裸露墙面、石板铺就地面、阴冷壁炉、扇对着阴暗窄街小窗户。皮埃尔讨厌这个住处。
平日里,他吃完早饭就出门,般先去圣殿旧街吉斯府。府里铺是大理石地面,墙上油画叫人赏心悦目。他要整天留在府里,要去罗浮宫,伺候夏尔枢机或是弗朗索瓦公爵。傍晚,他常常同手底下不断壮大探子碰面,往黑皮簿子里添几个新教徒姓名。除晚上回大堂区蜗居就寝,平时很少在家。但这天,他得等孩子生出来。
皮埃尔看见接生婆把婴儿裹在张淡蓝色毯子里——他想起来,这是韦罗妮克·德吉斯送。
“是个小子。”接生婆说。
刚才婴儿赤身裸体,但他没细看是男是女。
奥黛特闭着眼说:“孩子叫阿兰。”
皮埃尔恨不得杀她。她不仅要他抚养孩子长大,还要时刻提醒他这野种生父是阿兰·德吉
1560年5月,他们结婚五个月。
新婚后那几周,奥黛特还想勾引他圆房,为此拗着性子,百般卖弄风骚。她扭着腰肢,对大屁股晃来晃去,还故作媚笑,露出歪歪斜斜牙齿,叫皮埃尔好不反胃。计不成,她又使起激将法,讽刺他不是个男人,要嘲笑他有同性癖,可两样都没说中皮埃尔心事,只叫他怀念起寡妇博谢纳羽毛床、床上那些个漫长午后。即便如此,听奥黛特冷嘲热讽也不免心烦。
眼见奥黛特肚子天大似天,过严冬、进入阴雨连天初春,两人从相互看不顺眼成冤家对头,彼此都懒得多说个字,话题只剩下吃什饭、什衣服要洗、生活费多少,再就是骂家里那个十几岁、整天苦着脸女仆纳塔不好好干活。皮埃尔心里窝着团火。想到这个母夜叉,他什心情都给破坏。以后不仅要忍受奥黛特,还要替她养这个野种,他忍无可忍。
说不定这小杂种生下来就死。但愿如此。那就不用愁。
奥黛特不叫,片刻之后耳边传来婴儿啼哭。皮埃尔叹口气:愿望没能成真。看样子这小畜生健康得很,可恶。他疲惫地揉揉双眼。什事儿都不好做,什事儿都不顺心,总是要扫他兴。有时候他不禁想,是不是自己处世哲学有什差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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