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彼此面面相觑,没有抄。
“故常无欲以观其妙,”老子接着说,“常有欲以观其窍。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大家显出苦脸来,有些人还似乎手足失措。个签子手打个大呵欠,书记先生竟打起磕睡来,哗啷声,刀,笔,木札,都从手里落在席子上面。
老子仿佛并没有觉得,但仿佛又有些觉得似,因为他从此讲得详细点。然而他没有牙齿,发音不清,打着陕西腔,夹上湖南音,“哩”“呢”不分,又爱说什“[口而]”:大家还是听不懂。可是时间加长,来听他讲学人,倒格外受苦。
为面子起见,人们只好熬着,但后来总不免七倒八歪斜,各人想着自己事,待到讲到“圣人之道,为而不争”,住口,还是谁也不动弹。老子等会,就加上句道:
。是关尹喜,先前因为上图书馆去查《税收精义》,曾经拜访过先生……”
这时签子手便翻通青牛上鞍鞯,又用签子刺个洞,伸进指头去掏下,声不响,橛着嘴走开。
“先生在城圈边溜溜?”关尹喜问。
“不,想出去,换换新鲜空气……”
“那很好!那好极!现在谁都讲卫生,卫生是顶要紧。不过机会难得,们要请先生到关上去住几天,听听先生教训……”
“[口而],完!”
大家这才如大梦初醒,虽然因为坐得太久,两腿都麻木,时站不起身,但心里又惊又喜,恰如遇到大赦样。
于是老子也被送到厢房里,请他去休息。他喝过几口白开水,就毫无动静坐着,好像段呆木头。
人们却还在外面纷纷议论。过不多久,就有四个代表进来见老子,大意是说他话讲太快,加上国语不大纯粹,所以谁也不能笔记。没有记录,可惜非常,所以要请他补发些讲义。
“来笃话啥西,俺实直头听弗懂!”账房说。(21)“还是耐自家写子出来末哉。写子出来末,总算弗白嚼蛆场哉啘。阿是?”书记先生道。(22)老子也不十分听得
老子还没有回答,四个巡警就拥上前,把他扛在牛背上,签子手用签子在牛屁股上刺下,牛把尾巴卷,就放开脚步,同向关口跑去。
到得关上,立刻开大厅来招待他。这大厅就是城楼中间,临窗望,只见外面全是黄土平原,愈远愈低;天色苍苍,真是好空气。这雄关就高踞峻坂之上,门外左右全是土坡,中间条车道,好像在峭壁之间。实在是只要丸泥就可以封住(18)。
大家喝过开水,再吃饽饽。让老子休息会之后,关尹喜就提议要他讲学。老子早知道这是免不掉,就满口答应。于是轰轰阵,屋里逐渐坐满听讲人们。同来八人之外,还有四个巡警,两个签子手,五个探子,个书记,账房和厨房。有几个还带着笔,刀,木札(19),预备抄讲义。
老子像段呆木头似坐在中央,沉默会,这才咳嗽几声,白胡子里面嘴唇在动起来。大家即刻屏住呼吸,侧着耳朵听。只听得他慢慢说道: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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