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留学,后来回来参加祖国建设,生坎坷,晚年搞起翻译。他作品只读过《情人》,但已使终身受益。另篇使终身受益作品是查良铮(穆旦)先生译《青铜骑士》。从他们那里知道个简单真理:文字是用来读,不是用来看。看起来黑压压片,都是方块字,念起来就大不相同。诗不光是押韵,还有韵律;散文也有节奏快慢,或低沉压抑,沉痛无比,或如黄钟大吕,回肠荡气——这才是文字筋骨所在。实际上,世界上每种文学语言都有这种筋骨,当年在美国留学,向位老太太学英文,她告诉说,不读莎士比亚,不背弥尔顿,就根本不配写英文——当然,不会背弥尔顿,是不配写英文,但中文该怎写,始终是个问题。
古诗是讲平仄,古文也有韵律,但现在写这种东西就是发疯;假如用白话来写,用哪种白话都是问题。张爱玲晚年执意要写苏白,她觉得苏白好听。这种想法不能说没有道理,但文章里那些字都不知该怎念。现在作家里用北方方言写作很多,凭良心说,效果是很糟心。看到过种最古怪主意,是钱玄同出,他建议大家写《儒林外史》那样官话。幸亏没人听,否则会把大家都写成迂夫子。这样扯就扯远。这个问题现在已经解决,们已经有种字正腔圆文学语言,用它可以写最好诗和最好小说,那就是道乾先生、穆旦先生所用语言。不信你去找本《情人》或是《青铜骑士》念上几遍,就会信服说法。
本文主旨是怀念那些已经逝去前辈,但却从科学和艺术区别谈起。把杜拉斯、道乾先生、穆旦先生看做老师,但这些老师和教数学老师是不同——前者给是些潜移默化,后者则教给些法则。在这个世界上,前种东西更难得到。除此之外,比如科学、艺术更能使人幸福,因为这些缘故,文学前辈也是更爱人。
以上所述,基本上是在文学上所知道切。没有读过大学中文系,所以孤陋寡闻,但以为,人活在世上,不必什都知道,只知道最好就够。为知道这些,要感谢杜拉斯,感谢王道乾和穆旦——他们是真正敬爱人。
*载于1997年第5期《出版广角》杂志(双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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