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去看个,先送份香烛;待到走到他家,已见连殳
和魏连殳相识场,回想起来倒也别致,竟是以送殓始,以送殓终。
那时在S城,就时时听到人们提起他名字,都说他很有些古怪:所学是动物学,却到中学堂去做历史教员;对人总是爱理不理,却常喜欢管别人闲事;常说家庭应该破坏,领薪水却定立即寄给他祖母,日也不拖延。此外还有许多零碎话柄;总之,在S城里也算是个给人当作谈助人。有年秋天,在寒石山个亲戚家里闲住;他们就姓魏,是连殳本家。但他们却更不明白他,仿佛将他当作个外国人看待,说是"同们都异样"。
这也不足为奇,中国兴学虽说已经二十年,寒石山却连小学也没有。全山村中,只有连殳是出外游学学生,所以从村人看来,他确是个异类;但也很妒羡,说他挣得许多钱。
到秋末,山村中痢疾流行;也自危,就想回到城中去。那时听说连殳祖母就染病,因为是老年,所以很沉重;山中又没有个医生。所谓他家属者,其实就只有个这祖母,雇名女工简单地过活;他幼小失父母,就由这祖母抚养成人。听说她先前也曾经吃过许多苦,现在可是安乐。但因为他没有家小,家中究竟非常寂寞,这大概也就是大家所谓异样之端罢。
寒石山离城是旱道百里,水道七十里,专使人叫连殳去,往返至少就得四天。山村僻陋,这些事便算大家都要打听大新闻,第二天便轰传她病势已经极重,专差也出发;可是到四更天竟咽气,最后话,是:"为什不肯给会会连殳呢?……"
族长,近房,他祖母母家亲丁,闲人,聚集屋子,豫计连殳到来,应该已是入殓时候。寿材寿衣早已做成,都无须筹画;他们第大问题是在怎样对付这"承重孙"〔2〕,因为逆料他关于切丧葬仪式,是定要改变新花样。聚议之后,大概商定三大条件,要他必行。是穿白,二是跪拜,三是请和尚道士做法事〔3〕。总而言之:是全都照旧。
他们既经议妥,便约定在连殳到家那天,同聚在厅前,排成阵势,互相策应,并力作回极严厉谈判。村人们都咽着唾沫,新奇地听候消息;他们知道连殳是"吃洋教""新党",向来就不讲什道理,两面争斗,大约总要开始,或者还会酿成种出人意外奇观。
传说连殳到家是下午,进门,向他祖母灵前只是弯弯腰。族长们便立刻照豫定计画进行,将他叫到大厅上,先说过大篇冒头,然后引入本题,而且大家此唱彼和,七嘴八舌,使他得不到辩驳机会。但终于话都说完,沉默充满全厅,人们全数悚然地紧看着他嘴。只见连殳神色也不动,简单地回答道:
"都可以。"
这又很出于他们意外,大家心重担都放下,但又似乎反加重,觉得太"异样",倒很有些可虑似。打听新闻村人们也很失望,口口相传道,"奇怪!他说都可以哩!们看去罢!"都可以就是照旧,本来是无足观,但他们也还要看,黄昏之后,便欣欣然聚满堂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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