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熄灯,们吉光屯还成什吉光屯,不就完?老年人不都说:这灯还是梁武帝〔3〕点起,直传下来,没有熄过;连长毛〔4〕造反时候也没有熄过……。你看,啧,那火光不是绿莹莹?外路人经过这里都要看看,都称赞……。啧,多好……。他现在这胡闹,什意思?……"
"他不是发疯?你还没有知道?"方头带些藐视神气说。
"哼,你聪明!"庄七光脸上就走油。
"想:还不如用老法子骗他骗,"灰五婶,本店主人兼工人,本来是旁听着,看见形势有些离她专注本题,便赶忙来岔开纷争,拉到正经事上去。
"什老法子?"庄七光诧异地问。
春阴下午,吉光屯唯茶馆子里空气又有些紧张,人们耳朵里,仿佛还留着种微细沉实声息——"熄掉他罢!"
但当然并不是全屯人们都如此。这屯上居民是不大出行,动动就须查黄历〔2〕,看那上面是否写着"不宜出行";倘没有写,出去也须先走喜神方,迎吉利。不拘禁忌地坐在茶馆里不过几个以豁达自居青年人,但在蛰居人意中却以为个个都是败家子。
现在也无非就是这茶馆里空气有些紧张。
"还是这样?"三角脸拿起茶碗,问。
"听说,还是这样,"方头说,"还是尽说熄掉他熄掉他。眼光也越加发闪。见鬼!这是们屯上个大害,你不要看得微细。们倒应该想个法子来除掉他!"
"他不是先就发过回疯,和现在模样。那时他父亲还在,骗他骗,就治好。"
"怎骗?怎不知道?"庄七光更其诧异地问。
"你怎会知道?那时你们都还是小把戏呢,单知道喝奶拉矢。便是,那时也不这样。你看那时双手呵,真是粉嫩粉嫩……"
"你现在也还是粉嫩粉嫩……"方头说。
"放你妈屁!"灰五婶怒目地笑起来,"莫胡说。们讲正经话。他那时也还年青哩;他老子也就有些疯。听说:有天他祖父带他进社庙去,教他拜社老爷,瘟将军,王灵官〔5〕老爷,他就害怕,硬不拜,跑出来,从此便有些怪。后来就像现在样,见人总和他们商量吹熄正殿上。他说熄便再不会有蝗虫和病痛,真是像件天大正事似。大约那是邪祟附体,怕见正路神道。要是们,会怕见社老爷?你们茶不冷?对点热水罢。好,他后来就自己闯进去,要去吹。他老子又太疼爱他,不肯将他锁起来。呵,后来不是全屯动公愤,和他老子去
"除掉他,算什回事。他不过是个……。什东西!造庙时候,他祖宗就捐过钱,现在他却要来吹熄。这不是不肖子孙?们上县去,送他忤逆!"阔亭捏拳头,在桌上击,慷慨地说。只斜盖着茶碗盖子也噫声,翻身。
"不成。要送忤逆,须是他父母,母舅……"方头说。
"可惜他只有个伯父……"阔亭立刻颓唐。
"阔亭!"方头突然叫道。"你昨天牌风可好?"
阔亭睁着眼看他会,没有便答;胖脸庄七光已经放开喉咙嚷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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