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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有处地方,如果出文士学者或名流,他将笔头扭,就很容易变成“模范县”。故乡,在汉末虽曾经虞仲翔先生揄扬过,但是那究竟太早,后来到底免不产生所谓“绍兴师爷”,不过也并非男女老小全是“绍兴师爷”,别“下等人”也不少。这些“下等人”,要他们发什“们现在走是条狭窄险阻小路,左面是个广漠无际泥潭,右面也是片广漠无际浮砂,前面是遥遥茫茫荫在薄雾里面目地”那样热昏似妙语,是办不到,可是在无意中,看得住这“荫在薄雾里面目地”道路很明白:求婚,结婚,养孩子,死亡。但这自然是专就故乡而言,若是“模范县”里人民,那当然又作别论。他们——敝同乡“下等人”——许多,活着,苦着,被流言,被反噬,因积久经验,知道阳间维持“公理”只有个会,而且这会本身就是“遥遥茫茫”,于是乎势不得不发生对于阴间神往。人是大抵自以为衔些冤抑;活“正人君子”们只能骗鸟,若问愚民,他就可以不假思索地回答你:公正裁判是在阴间!想到生乐趣,生固然可以留恋;但想到生苦趣,也不定是恶客。无论贵贱,无论贫富,其时都是“双空手见阎王”,有冤得伸,有罪就得罚。然而虽说是“下等人”,也何尝没有反省?自己做世人,又怎样呢?未曾“跳到半天空”?没有“放冷箭”?手里就拿着大算盘,你摆尽臭架子也无益。对付别人要滴水不羼公理,对自己总还不如虽在阴司里也还能够寻到点私情。然而那又究竟是阴间,阎罗天子、牛首阿旁,还有中国人自己想出来马面,都是并不兼差,真正主持公理脚色,虽然他们并没有在报上发表过什大文章。当还未做鬼之前,有时先不欺心人们,遥想着将来,就又不能不想在整块公理中,来寻点情面末屑,这时候,们活先生便见得可亲爱,利中取大,害中取小,们古哲墨瞿先生谓之“小取”云。
在庙里泥塑,在书上墨印模样上,是看不出他那可爱来。最好是去看戏。但看普通戏也不行,必须看“大戏”或者“目连戏”。目连戏热闹,张岱在《陶庵梦忆》上也曾夸张过,说是要连演两三天。在幼小时候可已经不然,也如大戏样,始于黄昏,到次日天明便完结。这都是敬神禳灾演剧,全本里定有个恶人,次日将近天明便是这恶人收场时候,“恶贯满盈”,阎王出票来勾摄,于是乎这活活便在戏台上出现。
还记得自己坐在这种戏台下船上情形,看客心情和普通是两样。平常愈夜深愈懒散,这时却愈起劲。他所戴纸糊高帽子,本来是挂在台角上,这时预先拿进去;种特别乐器,也准备使劲地吹。这乐器好象喇叭,细而长,可有七八尺,大约是鬼物所爱听罢,和鬼无关时候就不用;吹起来,Nhatu,nhatu,nhatututuu地响,所以们叫它“目连瞎头”。在许多人期待着恶人没落凝望中,他出来,服饰比画上还简单,不拿铁索,也不带算盘,就是雪白条莽汉,粉面朱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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