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大妈不知怎,似乎卸下挑重担,便想到要走;面劝着说,"们还是回去罢。"
那老女人叹口气,无精打采收起饭菜;又迟疑刻,终于慢慢地走。嘴里自言自语说,"这是怎回事呢?……"
他们走不上二三十步远,忽听得背后"哑——"声大叫;两个人都悚然回过头,只见那乌鸦张开两翅,挫身,直向着远处天空,箭也似飞去。
九九年四月
□注释
等候什似,但自己也说不出等候什。微风起来,吹动他短发,确乎比去年白得多。
小路上又来个女人,也是半白头发,褴褛衣裙;提个破旧朱漆圆篮,外挂串纸锭,三步歇走。忽然见华大妈坐在地上看他,便有些踌躇,惨白脸上,现出些羞愧颜色;但终于硬着头皮,走到左边坐坟前,放下篮子。
那坟与小栓坟,字儿排着,中间只隔条小路。华大妈看他排好四碟菜,碗饭,立着哭通,化过纸锭;心里暗暗地想,"这坟里也是儿子。"那老女人徘徊观望回,忽然手脚有些发抖,跄跄踉踉退下几步,瞪着眼只是发怔。
华大妈见这样子,生怕他伤心到快要发狂;便忍不住立起身,跨过小路,低声对他说,"你这位老奶奶不要伤心,——们还是回去罢。"
那人点点头,眼睛仍然向上瞪着;也低声吃吃说道,"你看,——看这是什呢?"
⑴本篇最初发表于九九年五月《新青年》第六卷第五号。按:篇中人物夏瑜隐喻清末女g,m党人秋瑾。秋瑾在徐锡麟被害后不久,也于九○七年七月十五日遭清z.府杀害,就义地点在绍兴轩亭口。
华大妈跟他指头看去,眼光便到前面坟,这坟上草根还没有全合,露出块块黄土,煞是难看。再往上仔细看时,却不觉也吃惊;——分明有圈红白花,围着那尖圆坟顶。
他们眼睛都已老花多年,但望这红白花,却还能明白看见。花也不很多,圆圆排成个圈,不很精神,倒也整齐。华大妈忙看他儿子和别人坟,却只有不怕冷几点青白小花,零星开着;便觉得心里忽然感到种不足和空虚,不愿意根究。那老女人又走近几步,细看遍,自言自语说,"这没有根,不像自己开。——这地方有谁来呢?孩子不会来玩;——亲戚本家早不来。——这是怎回事呢?"他想又想,忽又流下泪来,大声说道:
"瑜儿,他们都冤枉你,你还是忘不,伤心不过,今天特意显点灵,要知道?"他四面看,只见只乌鸦,站在株没有叶树上,便接着说,"知道。——瑜儿,可怜他们坑你,他们将来总有报应,天都知道;你闭眼睛就是。——你如果真在这里,听到话,——便教这乌鸦飞上你坟顶,给看罢。"
微风早经停息;枯草支支直立,有如铜丝。丝发抖声音,在空气中愈颤愈细,细到没有,周围便都是死般静。两人站在枯草丛里,仰面看那乌鸦;那乌鸦也在笔直树枝间,缩着头,铁铸般站着。
许多工夫过去;上坟人渐渐增多,几个老小,在土坟间出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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