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下岗之后,拿着买断工龄钱,买台二手摩托车拉脚儿。每天早上六点出门,不锈钢盆接满温水,仔细擦遍车,然后把头盔扣在后座上,站在轻工街路口等活儿,没客人时候,便会跟着几位同伴烤火取暖。他们在道边摆只油漆桶,里面堆着废旧木头窗框,倒油点燃,火苗下子便蹿开去,有半人多高,大家围着火焰聊天,炸裂声从中不时传出,像场贫寒晚会。他们模样都很接近,戴针织帽子,穿派克服,膝盖上绑着皮护膝,在油漆桶周围不停地跺着脚,偶尔伸出两手,缓缓推向火焰,像是对着蓬勃热量打太极,然后再缩回来捂到脸上。火焰周围空气并不均衡,光在其中历经几度折射,人与事物均呈现出波动轮廓,仿佛要被融化,十分梦幻,看得时间久,视线也恍惚起来,眼里总有热浪,于是他们在放松离合器后,总要平顺地滑行阵子,再去慢慢拧动油门,开出去几十米后,冷风唤醒精神,浪潮逐渐消退,世界点点重新变得真实起来。
拉脚儿没有固定价格,全靠协商,普遍规则是,先问客人要去什地方,然后撇嘴,说那地方可不好走,得五块钱。客人说,别扯,最多三块钱,都去多少回。最后勉为其难地说,三块就三块,上来吧,给你跑圈,权当交个朋友。客人说,行,稳当点儿。
夏天坐摩托车较多,车沿着大道开起来,头发被风梳在后面,两侧景色飞速后移,袖口里灌进几分凉爽,满目生机;冬天生意相对就差些,天气冷,风嗖嗖地刮起来,像把刀子,不仅割在脸上,也钻进膝盖缝儿里,落下全是硬伤,另外就是路面也不好走,积雪数月不化,到处冰凌,不好把握平衡。
爸赶上年月不好,青春期下乡,中年又下岗,本想顺应时代洪流,成为其中微不足道员,但到最后才发现,只有自己四处碰壁。刚开始拉脚儿时候,又赶上是冬天,整天也没几个客人,在外面干受冻,成天吸溜着鼻子,运气好时候,天下来,能剩三十来块钱,运气差时候,也就十几块。转过年去,开春之后,天气变暖,境况也有所好转,中小学生爱睡懒觉,经常来不及上学,又舍不得钱打出租,便都来坐摩托车,经济实惠,速度也快,赶得上升旗仪式。那阵子爸心情不错,已经断小半年烟酒,又给自己续上,天半盒黄红梅。
从礼拜到礼拜五,摩托车都能维持生意,但周末就比较惨淡,很多人选择骑自行车或者坐公交车出行。爸在周末也比较清闲,通常会驮着送到补课班,然后回来跟那几个骑摩托朋友打扑克,消磨时间,偶尔挂点小彩儿。玩牌间歇,他们会问爸,送你儿子去学啥特长,练琴呢。爸说,没学特长,补课呢,学数学和英语。他们说,怎还得补课呢,学习跟不上啊。爸说,能跟上,提高班,学校老师办,不去话,课堂上对你家孩子没好脸儿。他们说,这不合理,变相收费。爸说,唠这些没有用,都是心甘情愿,钱都没少花,但孩子以后能学成啥样,说不好。他们劝爸说,好好培养,学吧,肯定有出息,学外语,以后能当翻译官。
有天下午,刚打完两圈扑克,爸抖抖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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