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师，七十八巷
宋老师还是按月记账吧？”
“谁？”
“宋老师，宋九龄老师，教历史，住七十八巷五号，
年四季穿蓝色长袍那个老先生。”
年轻人摇摇头，将手上截香烟在玻璃烟灰缸里捻熄，然后立刻又点
支，继续低下头去看桌上女明星。
走出“芳山杂货店”，饥饿、昏眩却吃不下东西感觉又开始浮现。
站在宋老师身旁，顺着他目光看去，中山北路上车流不疾不徐地平稳行进着，辆公车靠站，遮去们视野，然后公车再度前进，相同景色又无声地浮现眼前。用很低音量对自己说：
“舒伯特也有无言以对时候吧。”
从红砖墙后面露出大片芒草茎叶望进去，灰色屋瓦顶上空，几截断裂电话线垂落下来，它们尾端很有力量地向上卷曲成圆弧形，看起来有点像束倒吊在半空中黑蛇。冬日晴朗午后，光线清灵如水，可以让人轻易地看见更远地方，以及更分明色彩。深褐色鱼鳞板上浮出细密爬梳木纹，日式风味玄关和纱网依旧完好，至少蚊蝇还是不易从这样严谨桧木门框上找到缝隙飞进去吧？
已经有十年以上，不曾再回到这间朴素而幽静木造房子；站在这样厚实木片门外，很难让自己相信这是个索然无味城市。
站在这条寂静小巷道上，几分钟之内便来来回回走好几遍。看看远方探出半个身长办公大楼，和浅蓝无云天空；洗石子门柱上方红色电铃按钮依旧完整而油亮，几度深吸口气，举起手指向前，又放下来。
这种情形已经维持阵子。大约是七天前，因为突然怀念起城中市场鱿鱼羹滋味，于是在例行采访会议结束之后，便开车前往重温高中时代旧梦。在那年纪，饥肠辘辘
“宋老师或许正在午睡吧。”看着眼前如青石般冰凉沉静山苏和铁线蕨，为自己找到个合理解释，于是背着黑色大背包，往巷口方向踅去。
幸好，小公园旁“芳山杂货店”还在，除门口右侧多架贮放各式冷饮冰柜之外，切还是老样子。入门抬头处还是吊着只圆形衣夹子卖报纸，阴暗室内光线透出股悠然自得调子；从外边望进去，倒是那个摆设香烟玻璃方柜子显得最为晴亮。
走进小杂货铺里，在木头货架前狭窄过道上东张西望：鹅黄色鸡蛋面、味全花瓜、苹果面包、红土花生、水晶肥皂、五月花卫生纸、降落伞火柴盒……还有，整排老玻璃铝圆盖糖果罐，里面有五彩金柑仔、芒果干、花生糖、鱿鱼片、白话梅、甜酒李……角落上，理着小平头年轻人裹在件草绿色防寒夹克里，像只猫头鹰似叼着支长寿烟，烟头上星火间歇明灭着。小木桌上靠墙放着台浅绿色铁皮收银机，找钱时候，小老板头也不抬，眼睛仍注视着桌上摊开明星画报，伸手往钱柜上凸出银色小铁棍按，发出声脆亮“叮——”。
“宋老师账顺便结吧。”打开大背包，把刚买花生糖和苹果面包塞进去。
“什
？”小平头年轻人终于抬起头来，他方形脸上有双精明小眼睛，很黑，很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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