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定常常哭吧?”因为亲耳听见她哭过几次,而眼前又似乎看到她拐拐地拿着手帕偷偷地拭泪。
“‘老太婆’不止常常偷哭,她还会私底下暗暗地咒人呢!有天走过她窗户底下,她正在咕哩咕噜地骂大伯没有良心,骂娘尖酸刻薄。
时看见她探头探脑地走到客厅来倒杯茶,如果这时金二,nai奶偏巧坐在客厅里,会马上慌慌张张绕过走廊缩回去。就是吃饭时候,也从来没有看见上过桌子,差不多总是等金二,nai奶他们吃完,然后再由阿红胡乱盛些剩饭剩菜送进小房间给她吃。可是更使觉得奇怪就是金大先生从上海回来,从来不理,他们两人各住房,金大先生房里很宽敞,家具陈设跟他人样漂亮,全是从上海搬来;而那间却是简陋得很,里面只有个窗户,光线昏暗,进大门之后,要绕老大截路才找得到。不大去房里玩,金二,nai奶曾经吩咐过少到那儿去,有次刚走到房门口,就被金二,nai奶叫回头。她牵着手,指着房门低声说:“容哥儿,千万别去惹那个‘老太婆’,那个女人是贱货,你懂得吗?”实在不“懂得”是“贱货”,不过看见金二,nai奶锋利眼睛瞪得老大,也只好吓得直点头。
“‘老太婆’是个顶顶惹人厌老东西。”有天,小虎子跟坐在天井里榆树干上剥烤红薯吃,他对这样说。
“怎见得?”咬口红薯问道。因为心中想即使有点儿惹人厌,也不会“顶顶”惹人厌嘛!
“呵嘿!”小虎子将眼睛翻,好像不该对是个“顶顶惹人厌老东西”发生疑问似。他接着说:“这是娘告诉。娘说‘老太婆’是个很不体面女人,她才不配跟们同桌子吃饭呢!不说别,瞧她那副脸嘴就噎不下饭。”
小虎子最后这句话,不得不同意,长相实在不讨人喜欢。小虎子说她已经五十岁,要比他大伯足足大上十岁,可是看到她头上直直短发已带上白斑,好像还不止这把岁数似。是个矮胖子,又缠着小脚,走起路来,左拐,右拐,小虎子说她像只大母鸭,看着也真像。更糟糕是已经老得面皮起皱,眉毛只剩几根,可是不知怎,她每天仍旧在脸上涂着层厚厚雪花膏,描上对弯弯假眉,有时候描得不好,边高,边低,看着十分别扭。小虎子又把她比喻作唱戏木偶鬼仔,还是不得不同意。
“呸!‘老太婆’才配不上大伯呢!”小虎子把红薯皮往地上唾,两条腿晃荡晃荡地说道。
“唔!”应声,马上金大先生那撮俏皮胡子及那双别扭假眉同跑来眼前。
“大伯总不爱理她,有时‘老太婆’跑到大伯面前啰嗦,大伯就抹她鼻子灰,骂她是个老——老——”小虎子想下突然拍着手叫起来,“‘老娼妇’!哈!哈!对,就是‘老娼妇’,你那时没有看见‘老太婆’那副脸嘴,才好看呢!”
“难道不难受吗?”相信脸在那时定比平常难看。
“谁管她难不难受呢,反正大伯常常骂她。”小虎子仰起头狠狠地咬大口红薯,好像很得意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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