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升门口真是张灯结彩,红红绿绿,比平常越发体面。这晚戏码是《拾玉镯》和《黄天霸》,戏票老早都卖完,看戏人挤出门口来。急得直顿脚抱怨老曾车子不拉快些,后来幸亏找着刘老板,才加张长板凳给们三个人坐。黄天霸已经出场,锣鼓声响得叫人耳朵都快震聋。台上打得是紧张透顶,唐道懿嘴巴张得老大,两道鼻涕跑出来连忘记缩进去,骂他是个鼻涕虫,他推着嚷道:“看嘛、看嘛,莫在这里混吵混闹!”打手们在台上打个筋斗,们就拍着手,跟着别人发疯样喊好。可是武打戏实在不经看,也没多时,就打完,接下去就是《拾玉镯》。
扮孙玉姣是金燕飞,这晚换身崭新花旦行头,越发像朵们园子里刚开芍药。好新鲜好嫩模样儿,细细腰肢,头上簪大串闪亮珠花,手掌心胭脂涂得鲜红,老曾看见她出场
手指头都磨起老茧,到开学那天,好不容易才算凑够数。
这几天,都被拘在家里,没敢出去耍。又去过庆生那儿次,也没敢跟去,她回来时,脸色和那天夜晚样又是那惨白惨白。
开学,可就比不得平常,不能任着性子爱去哪儿就去哪儿。偏偏这几天高升戏院庆祝开张两周年,从元宵以后开始,演晚大戏。老曾去看两夜,头夜是《五鼠闹东京》,第二夜是《八大锤》,他看回来在老袁房里连滚带跳,讲得天花乱坠:
“老天,老天,坐在前排真吓得屁都不敢放,生怕台上刀子飞到颈脖子呢!”
他装得活灵活现,说得好心痒,学校上课妈绝对不准去看夜戏,她讲小娃子家不作兴半夜三更泡在戏院子里,第二天爬不起来上课还得。唉!《五鼠闹东京》,云中翼耍起双刀不晓得多好看呢!真恨不得妈发点慈悲心让去戏院瞅瞅就好。
可巧十七那天,住在南门外淑英姨娘动胎气,进医院去,这是她头胎,怕得要命。姨丈跑来们家,死求活求,好歹要妈去陪淑英姨娘几天,坐坐镇,压压她胆儿。妈辞不掉,只得带丫头,拿几件随身衣服跟姨丈去。她临走时嘱咐又嘱咐,叫老实点,乖乖听话。她又跟胖子大娘说,要是作怪,回来马上告诉她,定不饶。抿着嘴巴笑,直点头儿应着。等妈跨出大门,马上就在客厅蹦跳起来,大呼小叫,要称王。胖子大娘很不受用,吆喝着道:
“你妈才出门,你就狂得这般模样,回头闯祸,看不抖出来才怪!”
妈不在家,还怕谁来?朝胖子大娘吐泡口水回她道:
“呸,关你屁事,这番话留着讲给你儿子孙子听,莫来训,爱怎着就怎着,与你屁相干!”说完又翘起屁股朝她拍两下,气得她两团胖腮帮子直打战儿,叠声乱嚷起来。要不是跑来把拉开,还要和她斗嘴斗下去呢,这个人,忒可恶!
当然,那晚第件事就是上戏院。已经和唐道懿约好,吃完晚饭要他在他家门口等着,坐老曾黄包车去接他。劝不要去戏院子,她讲那种地方杂七杂八。不依,好不容易才候着妈出门,这种机会去哪里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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