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影子愈走愈远,渐渐模糊,渐渐消失在黑色树影里。
……
——染红——
染红——
耿素棠
就是那夜晚,在公园里,也是这个温温湿湿三月天,也有这钩弯弯细细小月亮。
“以后不想见你。”小弟忽然对她说,他们两人站在亭子里。
她望着他,她不懂。
“你不懂得!”他抬起头来,两腮通红。
她看到双柔得使人心都发软眼睛。
……
晚风料峭而幽回。
静静吹过莱茵,
……
——唉,太悲些,萝累娜。
晚风料峭而幽回,
静静吹过莱茵,
夕阳光辉染红——
染红山顶——
……
子树静静地直立着,满园子里尽是根根黑色树影子。
开始降露,耿素棠觉得腿子碰在草地上湿湿,她靠在棵椰子树脚下,动也不动地坐着。头重得抬不起来,手脚直往下缒,点也不听调动。她想好好地歇歇,口干得难受,胸里窝着那团暖气,直在翻腾,散也散不去,全身都有种说不出慵懒,最好就这样靠着,再也不要动。
——唉,这种天气——
她心里还在抱怨着,忽然间她听到阵声音,大概是从那边树林里发出来,开始很模糊,渐渐地移近,愈来愈清楚,是阵女孩子合唱歌声。她看见树林黑影子里有几点白影子在浮动着,忽隐忽现,阵风从塘里掠过,把那阵歌声个字个字都吹过来:
……
他回头走,她追上去,握住他手,两个人相对站着,好久好久都没有话说。
那时有人在唱《萝累娜》,就是这首听得人心酸《萝累娜》。
……
染红山顶——
……
那久,那远,埋得那深,恍恍惚惚,竟隔几十年似,才不过是二十七八岁,耿素棠觉得好像老得不懂得回忆。是日子,是这些日子把人磨得麻木。远远那些声音,远远那些事情,仿仿佛佛人影子,都随着这远远歌声在转,在动——
现隐,白影子、黑影子,交叉着、交叉着。
——哎,小弟。
她又看见双忧伤眼睛在凝视着她,深深,柔柔——
她为什叫他小弟,她有点记不得,在班上她总觉得他比她小,她喜欢他,当他弟弟。
歌声飘着、浮着,有些微颤抖,轻轻,幽幽——
——是,是,就是那首萝——萝累娜!唉,萝累娜!
她坐起来,仔细地听着,有点隐痛从她心窝里慢慢地爬出来,渐渐扩大,变成阵轻微颤抖,抖,抖得全身都开始发痒发麻。泪水突地挤进她眼眶里,愈涌愈多,从她眼角流下来。
好多年好多年没有这样感觉过,压在心底里这份哀伤好像被日子磨得消沉似,让这阵微微颤抖歌声慢慢撬,慢慢挤,又泻出来,涌进嘴巴里,溜酸溜酸,甜沁沁,柔得很,柔得发融,柔化,柔得软绵绵,软进发根子里去。泪水直流,流得舒服极,好畅快,滴、滴,热热痒痒地流到颈子里去。
白影子在黑树林里慢慢浮动着,隐、现——
不知为什,
会这般悲伤,
有个旧日故事,
在心中念念不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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