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顺从三分。因为他刚出道时,便跟公园三重镇几个登记有案流氓干上,给捅好几刀。是把他带回家,替他疗好。他躺在床上,抚弄着自己腹上道红肿伤口,对笑着道:
‘郭公公,再戳深点,就省你这些麻烦!’
“阿凤——他真是个公园里孩子,公园里只野凤凰。他在莲花池畔台阶上,逛来逛去,蓬着头狮鬃似黑发,昂头挺胸,副目中无人狂劲儿。当时还有不少老头子迷他呢!万年青电影公司盛公就是其中个,盛公想收养他,把他带回到他八德路那间公馆里,将他从头到脚打扮起来,替他在西门町上海造寸缝套法兰绒浅灰西装,又在亨得利买只银壳劳力士戴在他手腕上,把他装扮得阔少爷般,然后带他上丽池去吃西餐。盛公倒是有意栽培,想送他进学校念书,将来让他拍电影,当明星。可是那只野凤凰在盛公馆里,只待个星期便又飞回到公园里来。西装手表当得精光,当几千块,他把公园里那些野孩子大伙带到杨教头开那家桃源春去,点两桌菜,跟那些野孩子猛吃猛喝,大打牙祭,喝醉,他便爬到桌子上去唱歌,唱《雨夜花》。正当大家乐不可支,拍手喝彩,他却跳下桌子,个人头也不回地走掉。
“因为他脾气难缠,公园里人,纵是有心,也不大敢去招惹。到他十八岁那年,合该气数已到,偏偏遇见他那个煞星。对头是个大官儿子,还是个独生子呢,因为属龙,小名叫龙子,龙子人长得体面,世家又显赫,大学毕业,在家外国公司做事,本来都预备要出国留学,原该是前程似锦。哪晓得龙子跟阿凤碰头,竟如同天雷勾动地火,发不可收拾起来。龙子在松江路底租间公寓,悄悄筑个小窝巢,把阿凤藏到里面。那时松江路底还是片稻田,他们那幢小公寓就在田边,打开窗子,就看得见大顷绿油油稻秧。他们两个人打着赤膊光着脚,跑到田里去挖田螺捉泥鳅,糊得身烂泥,坐在田边,敲破只香瓜,你口口便大嚼起来。两个人确实过过段快乐日子。但是那只野凤凰哪里肯那样安安分分守在巢里?有时半夜三更他便飞回到公园去,骑在莲花池畔石栏杆上,仰起头,在数星星。龙子追来,要他回家,他说:‘这就是家,你要回到哪里去?’偏生龙子也是副狂风,bao雨脾气,两个人言不合,在公园里便揪斗成团,身衣裳也扯得稀烂,打完,又坐在台阶上,互相抱头痛哭。公园里人都笑他们,说他们得‘失心疯’。那段时期,常常在深夜里,龙子坐部计程车,满台北找去,见人就问:‘你看见阿凤?’公园里有些人吃醋,有些人幸灾乐祸,编出许多话来:‘阿凤到新南阳去。’‘阿凤跟人到桃源春吃消夜去。’‘阿凤?不是让盛公带走?’于是龙子就真到那些地方去追寻,有时追得天都亮,才个人失魂落魄地回到公园里来,在那莲花池畔台阶上,焦灼地来回走着,从这头走到那头,从那头走回到这头。
“有天晚上,阿凤跑到这里来,脸发青,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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