堡大学学成归国后,直在中国落后偏僻内地行医,救济无数贫病中国人。抗战期间,国内肺病猖狂,吴老医生在重庆郊外歌乐山疗养院主持肺结核防治中心,他记得他父亲白发苍苍,驼着背终日奔走在那大群青脸白唇,有些嘴角上还挂着血丝肺病患者中间,好像中国人苦难都背负在老医生那弯驼背上似。胜利后,他父亲送他留美学医,临离开上海时,吴老医生郑重地嘱咐过他两件事:定要把医术学精。学成后,回到自己国家,医治自己同胞。他父亲第个愿望,他达到,第二个却未能履行,当然,许多原因,使他未能归国,譬如国内战事,而且珮琪也绝对不肯跟他回中国去。但是如果吕芳信,头年就来——哪怕就像这封迟到信,只有短短两行——他相信,论文赶完,他可能也就回国去,去找吕芳。那时,他是那莫名其妙地爱恋着弹肖邦那个女孩子。
吴振铎走到那架史丹威钢琴前面坐下来,不经意地弹几下,肖邦那首降D大调,他早已忘却如何弹奏。对音乐欣赏,近年来,他趣味变得愈来愈古典,愈严峻。莫扎特以后作曲家,他已经不大耐烦。他不能想象自己度曾经那样着迷过肖邦那些浪漫热情曲调。当然,那都是受吕芳影响。那时他们都住在曼哈顿西边六十七街上。吕芳那幢公寓房子里,住几个朱丽亚音乐学院女学生,拉拉弹弹,经常有人在练提琴钢琴。平常他也不太注意,有天傍晚,那是个温热仲夏夜,曼哈顿夜空刚刚转紫,他从爱因斯坦研究院做完解剖实验回来,身上还沾福尔马林药味。经过吕芳那幢公寓时,临街那扇窗子窗帘拉开,里面燃着晕黄灯光,靠窗那架乌黑钢琴头上,只宝蓝花瓶里,高高地插着三朵白得发亮菊花。有人在弹琴,是个穿着丁香紫衣裳,头长长黑发东方女郎,她侧影正好嵌在晕黄窗框里。肖邦那首降D大调,汩汩地流到街上来,羼进那柔熟夜色里。他伫立在街边,直听完那首,心中竟漾起阵异样感动。后来他认识吕芳,发觉她并没有他想象那美,她是个浓眉大眼、身材修长北方姑娘,带着几分赵燕儿女豪俊。而她所擅长,也并不是那类纤柔作品,而是肖邦那些激昂慷慨泻千里波兰舞曲。肖邦逝世百周年纪念,在卡耐基礼堂举行钢琴比赛会上,吕芳赢得项优胜奖,演奏就是那首气势磅礴《英雄波兰舞曲》。吕芳有才,但那还不是吴振铎敬爱她主要原因。跟她接近以后,他发现,吕芳原是个胸怀大志,有见解,有胆识女子。开始他也并没有料到他对吕芳,会那样往情深。只觉得两人谈得很投契,常常在起,谈理想,谈抱负。吕芳出身音乐世家,父亲是上海音乐学院名教授。她要追随父志,学成后,回国去推广音乐教育,“用音乐去安慰中国人心灵”。他自己那时也有许多崇高理想和计划:到苏北乡下去办贫民医院。他记得抗战后,曾经跟着他父亲到盐城带去义诊,苏北地瘠人穷,他看到当地人,水肿疥癞,烂手烂脚,真是满目疮痍。
那段时期跟他们常在起,还有大炮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可能部分章节内容会丢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