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时候起,她们就把要送给姐姐或妹妹礼物规定好。
双黑大绒云子卷,是亲手做。或者就在她们本城和本乡里,有个出名染缸房,那染缸房会染出来很好麻花布来。于是送两匹白布去,嘱咐他好好地加细地染着。匹是白地染蓝花,匹是蓝地染白花。蓝地染是刘海戏金蟾,白地染是蝴蝶闹莲花。
匹送给大姐姐,匹送给三妹妹。
现在这东西,就都带在箱子里边。等过天二日,寻个夜深人静时候,轻轻地从自己箱底把这等东西取出来,摆在姐姐面前,说:“这麻花布被面,你带回去吧!”
只说这句,看样子并不像是送礼物,并不像今人似,送点礼物很怕邻居左右看不见,是大嚷大吵着,说这东西是从什山上,或是什海里得来,那怕是小河沟子出品,也必要连那小河沟子身份也提高,说河沟子是怎样地不凡,是怎样地与众不同,可不同别河沟子。
每家如此,杀鸡买酒,笑语迎门,彼此谈着家常,说着趣事,每夜必到三更,灯油不知浪费多少。
某村某村,婆婆虐待媳妇。哪家哪家公公喝酒就耍酒疯。又是谁家姑娘出嫁刚过年就生对双生。又是谁儿子十三岁就定家十八岁姑娘做妻子。
烛火灯光之下,谈谈个半夜,真是非常温暖而亲切。
家若有几个女儿,这几个女儿都出嫁,亲姊妹,两三年不能相遇也有。平常是个住东,个住西。不是隔水就是离山,而且每人有大群孩子,也各自有自己家务,若想彼此过访,那是不可能事情。
若是做母亲同时把几个女儿都接来,那她们相遇,真仿佛已经隔三十年。相见之下,真是不知从何说起,羞羞惭惭,欲言又止,刚开口又觉得不好意思,过刻工夫,耳脸都发起烧来,于是相对无语,心中又喜又悲。过袋烟工夫,等那往上冲血流落下去,彼此都逃出那种昏昏恍恍境界,这才来找几句不相干话来开头;或是:“你多咱来?”
这等乡下人,糊里糊涂,要表现,无法表现,什也说不出来,只能把东西递过去就算事。
至于那受东西,也是不会说什,连声道谢也不说,就收下。也有稍微推辞下,也就收下。
“留着你自己用吧!”
当然那送礼物是加以拒绝。拒绝,也就收下。
每个回娘家看戏姑娘,都零零碎碎带来大批东西。送父母,送兄嫂,送姪女,送三亲六故。带东西最多,是凡见长辈或晚辈都多少有
或是:“孩子们都带来?”
关于别离几年事情,连个字也不敢提。
从表面上看来,她们并不是像姊妹,丝毫没有亲热表现。面面相对,不知道她们两个人是什关系,似乎连认识也不认识,似乎从前她们两个并没有见过,而今天是第次相见,所以异常冷落。
但是这只是外表,她们心里,就早已沟通着。甚至于在十天或半月之前,她们心里就早已开始很远地牵动起来,那就是当着她们彼此都接到母亲信时候。
那信上写着迎接她们姊妹回来看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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