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戏台底下有些卖凉粉
，有些卖糖球，随便吃去好
。什
粘糕，油炸馒头，豆腐脑都有，这些东西吃又不饱，吃这样再去吃那样。卖西瓜，卖香瓜，戏台底下都有，招得苍蝇
大堆，嗡嗡地飞。
戏台下敲锣打鼓震天地响。
那唱戏人，也似乎怕远处人听不见，也在拚命地喊，喊破喉咙也压不住台。那在台下早已忘记是在看戏，都在那里说长道短，男男女女谈起家常来。还有些个远亲，平常年也看不到，今天在这里看到，哪能下打招呼。所以三姨二
写着赞美女子跳井跳得勇敢赞词？那是修节妇坊人故意给删去。因为修节妇坊，多半是男人。他家里也有个女人。
他怕是写上，将来他打他女人时候，他女人也去跳井。女人也跳下井，留下来大群孩子可怎办？于是律不写。只写，温文尔雅，孝顺公婆……
大戏还没有开台，就来这许多事情。等大戏开台，那戏台下边，真是人山人海，拥挤不堪。搭戏台人，也真是会搭，正选块平平坦坦大沙滩，又光滑、又干净，使人就是倒在上边，也不会把衣裳沾丝儿土星。这沙滩有半里路长。
人们笑语连天，哪里是在看戏，闹得比锣鼓好像更响，那戏台上出来个穿红，进去个穿绿，只看见摇摇摆摆地走出走进，别什也不知道，不用说唱得好不好，就连听也听不到。离着近还看得见不挂胡子戏子在张嘴，离得远就连戏台那个穿红衣裳究竟是个坤角，还是个男角也都不大看得清楚。简直是还不如看木偶戏。
但是若有个唱木偶戏这时候来在台下，唱起来，问他们看不看，那他们定不看，哪怕就连戏台子边也看不见，哪怕是站在二里路之外，他们也不看那木偶戏。因为在大戏台底下，哪怕就是睡觉回去，也总算是从大戏台子底下回来，而不是从什别地方回来。
年没有什别好看，就这场大戏还能够轻易地放过吗？所以无论看不看，戏台底下是不能不来。
所以些乡下人也都来，赶着几套马大车，赶着老牛车，赶着花轮子，赶着小车子。小车子上边驾着大骡子。总之家里有什车就驾什车来。也有似乎他们家里并不养马，也不养别牲口，就只用匹小毛驴，拉着个花轮子也就来。
来之后，这些车马，就齐停在沙滩上，马匹在草包上吃着草，骡子到河里去喝水。车子上都搭席棚，好像小看台似，排列在戏台远处。那车子带来他们全家，从祖母到孙子媳，老少三辈，他们离着戏台二三十丈远，听是什也听不见，看也很难看到什，也不过是五红大绿，在戏台上跑着圈子，头上戴着奇怪帽子，身上穿着奇怪衣裳。谁知道那些人都是干什，有看三天大戏子台，而连场戏名字也都叫不出来。
回到乡下去，他也跟着人家说长道短，偶尔人家问他说是哪出戏，他竟瞪眼睛，说不出来。
至于些孩子们在戏台底下，就更什也不知道，只记住个大胡子，个花脸，谁知道那些都是在做什，比比划划，刀枪棍棒乱闹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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