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厅里东堆西堆,锦簇绣丛般,早坐满衣裙明艳客人。厅堂异常宽大,呈凸字形,是个中西合璧款式。左半边置着堂软垫沙发,右半边置着堂紫檀硬木桌椅,中间地板上却隔着张两寸厚刷着二龙抢珠大地毯。沙发两长四短,对开围着,黑绒底子洒满醉红海棠叶儿,中间张长方矮几上摆只两尺高青天细瓷胆瓶,瓶里冒着大蓬金骨红肉龙须菊。右半边八张紫檀椅子团团围着张嵌纹石桌面八仙桌,桌上早布满各式糖盒茶具。厅堂凸字尖端,也摆着六张式红木靠椅,椅子三三分开,圈个半圆,中间缺口处却高高竖档乌木架流云蝙蝠镶云母片屏风。钱夫人看见那些椅子上搁满铙钹琴弦,椅子前端有两个木架,个架着只小鼓,另个却齐齐插排笙萧管笛。厅堂里灯光辉煌,两旁座灯从地面斜
晚,累你们好等。”
“哪里话,恰是时候,们正要入席呢。”
窦夫人说着便挽着钱夫人往正厅走去。在走廊上,钱夫人用眼角扫窦夫人两下,她心中不禁舰敲起来:桂枝香果然还没有老。临离开南京那年,自己明明还在梅园新村公馆替桂枝香请过三十岁生日酒,得月台几个姐妹淘都差不多到齐——桂枝香妹子后来嫁给任主席任子久做小十三天辣椒,还有她自己亲妹妹十七月月红——几个人还学洋派凑份子替桂枝香定制个三十寸双层大寿糕,上面足足插三十根红蜡烛,现在她总该有四十大几吧?钱夫人又朝窦夫人瞄下。窦夫人穿身银灰洒朱砂薄纱旗袍,足上也配双银灰闪光高跟鞋,右手无名指上戴只莲子大钻戒,左腕也笼副白金镶碎钻手串,发上却插把珊瑚缺月钗,对寸把长紫瑛坠子直吊下发脚外来,衬得她丰白面庞愈加雍容矜贵起来。在南京那时,桂枝香可没有这般风光,她记得她那时还做小,窦瑞生也不过是个次长,现在窦瑞生官大,桂枝香也扶正,难为她熬这些年,到底给她熬出头。
“瑞生到南部开会去,他听说五妹妹今晚要来,还特地让向你问好呢。”窦夫人笑着侧过头来向钱夫人说道。
“哦,难为窦大哥还那有心。”钱夫人笑道。走近正厅,里面阵人语喧笑便传出来。窦夫人在正厅门口停下来,又握住钱夫人双手笑道:
“五妹妹,你早就该搬来台北,直都挂着,现在你个人住在南部那种地方有多冷清呢?今夜你是无论如何缺不得席——十三也来。”
“她也在这儿吗?”钱夫人问道。
“你知道呀,任子久死,她便搬出任家,”窦夫人说着又凑到钱夫人耳边笑道,“任子久是有几份家当,十三个人也算过得舒服,今晚就是她起哄,来到台湾还是头遭呢。她把‘赏心乐事’票房里几位朋友搬来,锣鼓笙萧都是全,他们还巴望着你上去显两手呢。”
“罢,罢,哪里还能来这个玩意儿!”钱夫人急忙挣脱窦夫人,摆着手笑道。
“客气话不必说,五妹妹,连你蓝田玉都说不能,别人还敢开腔吗?”窦夫人笑道,也不等钱夫人分辩便挽她往正厅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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