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夫人赶忙含糊地推辞两句,坐下去,阵心跳,连她脸都有点发热。倒不是她没经过这种场面,好久没有应酬,竟有点不惯。从前钱鹏志在时候,筵席之间,十有八九主位,倒是她占先。钱鹏志夫人当然上座,她从来也不必推让。南京那起夫人太太们,能僭过她辈份,还数不出几个来。她可不能跟那些官儿姨太太们去比,她可是钱鹏志明公正道迎回去做填房夫人。可怜桂枝香那时出面请客都没份儿,连生日酒还是她替桂枝香做呢。到台湾,桂枝香才敢这出头摆场面,而她那时才冒二十岁,个清唱姑娘,夜间便成将军夫人。卖唱嫁给小户人家还遭多少议论,又何况是入侯门?连她亲妹子十七月月红还刻薄过她两句:姐姐,你辫子也该铰,明日你和钱将军走在起,人家还以为你是她孙女儿呢!钱鹏志娶她那年已经六十靠边,然而怎说她也是他正正经经填房夫人啊,她明白她身份,她也珍惜她身份。跟钱鹏志那十几年,筵前酒后,哪次她不是捏着把冷汗,恁是多大场面,总是应付得妥妥帖帖?走在人前,样风华蹁跹,谁又敢议论她是秦淮河得月台蓝田玉?
“难为你,老五。”钱鹏志常常抚着她腮对她这样说道。她听总是心里酸,许多委屈却是没法诉。难道她还能怨钱鹏志吗?是她自己心甘情愿。钱鹏志娶她时候就分明和她说清楚。他是为着听她《》才想把她接回去伴他晚年。可是她妹子月月红说呢,钱鹏志好当她爷爷,她还要希冀什?到底应得月台瞎子师娘那把铁嘴:五姑娘,你们这种人只有嫁给年纪大,当女儿般疼惜算。年轻,哪里靠得住?可是瞎子师娘偏偏又捏着她手,眨巴着双青光眼叹息道:荣华富贵你是享定,蓝田玉,只可惜你长错根骨头,也是你前世冤孽!不是冤孽还是什?除却天上月亮摘不到,世上金银财宝,钱鹏志怕不都设法捧来讨她欢心,她体验得出钱鹏志那番苦心。钱鹏志怕她念着出身低微,在达官贵人面前气馁胆怯,总是百般怂恿着她,讲排场,耍派头,梅园新村钱夫人宴客款式怕不噪反整个南京城,钱公馆里酒席钱,“袁大头”就用得罪过花啦。单就替桂枝香请生日酒那天吧,梅园新村公馆里摆就是十台,擫笛是仙霓社里大江南北第把笛子吴声豪,大厨师却是花十块大洋特别从桃叶渡绿柳居接来。
“窦夫人,你们大师傅是哪儿请来呀?来到台湾还是头次吃到这讲究鱼翅呢。”赖夫人说道。“他原是黄钦之黄部长家在上海时候厨子,来台湾才到们这儿。”窦夫人答道。
“那就难怪,”余参军长接口道,“黄钦公是有名美食家呢。”
“哪天要能借到府上大师傅去烧个翅,请起客来就风光。”赖夫人说道。“那还不容易?也乐得去白吃餐呢!”窦夫人说,客人们都笑起来。“钱夫人,请用碗翅吧。”程参谋盛碗红烧鱼翅,加羹匙镇江醋,搁在钱夫人面前,然后又低声笑道:
“这道菜,是们公馆里出名。”钱夫人还没来得及尝鱼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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