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和钱夫人讲究张爱云《洛神》,向钱夫人讨教呢。”程参谋对蒋碧月说着,眼睛却瞟向钱夫人。
“哦,原来是说张爱云吗?”蒋碧月噗哧笑下,“她在台湾教教戏也就罢,偏偏又要去唱《洛神》,扮起宓妃来也不像呀!上礼拜六才去国光看来,买到后排,只见她嘴巴动,声音也听不到,半出戏还没唱完,她嗓子先就哑掉——嗳唷,三阿姐来请上席。”
个仆人拉开客厅通到饭厅扇镂空“+”字桃花心木推门。窦夫人已经从饭厅里走出来。整座饭厅银素装饰,明亮得像雪洞般,两桌席上,却是猩红细布桌面,盆碗羹箸律都是银。客人们进去后都你推让,不肯上坐。
“还是占先吧,这般让法,这餐饭也吃不成,倒是辜负主人这番心意!”
赖夫人走到第桌主位坐下来,然后又招呼着余参军长说道:
八仙桌端盅茉莉香片及个四色糖盒来,钱夫人正要伸出手去接过那盅石榴红瓷杯,程参谋却低声笑道:
“小心烫手,夫人。”
然后打开那个描金乌漆糖盒,佝下身去,双手捧到钱夫人面前,笑吟吟望着钱夫人,等她挑选。钱夫人随手抓把松瓤,程参谋忙劝止道:
“夫人,这个东西顶伤嗓子。看夫人还是尝颗蜜枣,润润喉吧。”
随着便拈起根牙签挑枚蜜枣,递给钱夫人,钱夫人道谢,将那枚蜜枣接过来,塞到嘴里,阵沁甜蜜味,果然十分甘芳。程参谋另外多搬张椅子,在钱夫人右侧坐下来。
“参军长,你也来旁边坐下吧。刚才梅兰芳戏,们还没有论出头绪来呢。”余参军长把手拱,笑嘻嘻道声:“遵命。”客人们哄然笑便都相随入席。到第二桌,大家又推让起来,赖夫人隔着桌子向钱夫人笑着叫道:
“钱夫人,看你也学学吧。”窦夫人便过来拥着钱夫人走到第二桌主位上,低声在她耳边说道:
“五妹妹,你就坐下吧。你不占先,别人不好人座。”
钱夫人环视下,第二桌客人都站在那儿带笑瞅着她。
“夫人最近看戏没有?”程参谋坐定后笑着问道,他说话时,身子总是微微倾斜过来,十分专注似,钱夫人看见他又露口白净牙齿来,灯光下,照得莹亮。“好久没看,”钱夫人答道,她低下头去,细细啜口手里那盅香片,“住在南部,难得有好戏。”
“张爱云这几天正在国光戏院演《洛神》呢,夫人。”
“是吗?”钱夫人应道,直俯着首在饮茶,沉吟半晌才说道,“还是在上海天赡舞台看她演过这出戏——那是好久以前。”“她做工还是在,到底不愧是‘青衣祭酒’,把个宓妃和曹子建两个人那段情意,演得细腻到十分。”
钱夫人抬起头来,触到程参谋目光,她即刻侧过头去,程参谋那双细长眼睛,好像把人都罩住似。
“谁演得这般细腻呀?”天辣椒蒋碧月插进来笑道,程参谋赶忙立起来,让坐。蒋碧月抓把朝阳瓜子,跷起腿嗑着瓜子笑道:“程参谋,人人说你懂戏,钱夫人可是戏里‘通天教主’,看你趁早别在这儿班门弄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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