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儿开始,又结束,他这才开始感到那玩笑(他愉快地想到玩笑本身以及事后感受都很美妙)拉时间太长。他温和地用两个手指托起礼帽帽沿,微笑着从萨宾娜头上取下来,放回到假发架子上,好象他是在抹掉哪个顽皮孩童涂在圣母玛丽亚像上胡子。
几秒钟过去,她仍然动不动凝视着镜子里自己。弗兰茨温情地俯吻她,再次求她十天后与他起去巴勒莫。这次,她明确表示同意。然后,他走。
他又处于极佳心境。被他生都诅咒为无趣都市日内瓦,现在看来也显得漂亮而充满奇遇。他站在街上,回头看看那画室宽大窗户。春末天气很热,所有窗户都加百叶天篷。他又朝公园走去,公园尽头,东正教教堂金色圆顶朝上竖立,象两颗镀金炮弹,被种无形力
异常。即便把对方不愿去巴勒莫看成实际上爱呼唤,他还是有点担心:他情人看来执意要突破他在两人关系中设置纯洁地带,未能理解他使这种爱摆脱庸俗尝试,未能理解他把这种爱与他婚姻家庭彻底划清界线企图。
禁止自己与画家情妇在日内瓦做爱,实际上是他娶另个女人自行惩罚。他感到种背叛内疚。与妻子性生活不值提,但他与妻子仍睡在张床上,半夜里在彼此沉重呼吸中醒来,吸入对方身体气息。真,他宁愿个人睡,可结婚床仍然是婚姻象征,们知道,象征性东西是神圣不可侵犯。
每当他躺在妻子旁边,便想起情人会想象他与妻子同床共枕情景,而每当他想到她,他就感到羞耻。那就是为什他总希望与妻子睡觉床和与情人做爱床,在空间上要离得越远越好。
他画家情人给她自己倒另杯酒,喝光,仍然言不发,带着难以揣测冷漠,慢慢脱掉短外套,似乎完全无视弗兰茨存在。她就象个当着全班即兴表演学生,要让全班相信她独自个人在屋子里,没有人看着她。
她穿着裙子和乳罩站在那里,突然,她(似乎想起她并非个人在屋子里)久久地盯着弗兰茨。
这种眼光使他迷惑,他不能明白其中含义。所有情人都是从开始就无意识地建立起他们各种约定,而且互不违反。她刚才盯着他目光却是约定之外东西,与平时做爱时眼光神态毫无共通之处,既不是挑逗,也不是调情,纯粹是种疑惑询问。问题在于,弗兰茨对它问什无所知。
她从裙子里退身出来,拉着他手带向靠墙面大镜子。她没让他手抽出,以同样疑问眼光久久打量着镜子,先看自己,然后又看他。
镜子旁边放着个套顶旧圆顶黑礼帽假发架子。她弯腰取来帽子,戴在自己头上。镜子里形象立即变:位身着内衣女人,位美貌、茫然而冷摸女人戴着顶极不适当圆顶礼帽,握着位穿着灰色西装和结着领带男子手。
他实在无法理解情人,只得窘迫地笑笑。她脱衣不太象是性挑逗似额外小把戏,或次偶然双份赏赐。他微微笑着表示理解和赞同。
他期待情人也对他报以微笑,但她没有,只是拉着他手,站在那儿盯着镜子,先看自己,然后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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