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妮碰碎过许多碗和暖壶,她爹总
这个县城要在清晨恢复喧嚣,伊木要在天亮之前装满粪车。
有次,在个公厕,已是黎明,伊木看到个女人在拉稀,女人看到伊木便发出尖叫。伊木把屎装进粪桶倒在门外粪车里。他进进出出,毫不理会那光屁股女人。
假如这时有火把照亮他体内死胡同,便会看到尽头是颗被生锈锁链捆绑着心,它囚禁在胸膛里,日日夜夜不自由地跳动,跳动得越厉害被勒得就越紧。
伊木因为耍流氓被送进派出所,被拘留15天后他失去淘粪工作,在拘留所,有个好心犯人对他说——你去柳营吧!
第二章瞎妮
第章伊木
男厕所和女厕所间墙是不可逾越。尽管它肮脏,溅有不堪入目屎和尿,有人还写上关于生殖器谜语,但那是道德墙,法律墙。
朗朗乾坤,蝴蝶和苍蝇却从墙上飞过。伊木不是蝴蝶,更不是苍蝇,可他每天都得出入女厕所。这是种悲哀,伊木是个男人。
伊木淘粪。弯着腰,脏头发湿得打缕,他气喘如牛,臭汗熏天。没有个女人肯嫁给他,原因很简单——他是个哑巴。
伊木是哑巴,所以他淘粪,这合情合理。厕所是伊木工作地方,每天午夜,他准时出发,像幽灵样拉着粪车走街串巷,山东省嘉祥县县城公共厕所里大小便在等着他。
瞎妮出生在沂蒙山片高粱地里,瞎妮娘扯断脐带疼得昏过去,再也没有醒来。第二天有路人听到瞎妮微弱哭声,瞎妮和她娘尸体被头毛驴拉着平板车运回家。
瞎妮爹是个脾气,bao躁酒鬼。瞎妮哥哥喂头母山羊。羊奶使瞎妮没有夭折。在她生命里最早认识个物体就是乳房,从此瞎妮对圆有模糊概念。后来,哥哥对她说月亮是圆,太阳也是圆,这个从生下来就失明女人开始对这个世界感到茫然。
瞎妮世界很小,就是个院子,从小就习惯劈柴、喂羊、洗衣、烧炕生活。她睡在炕前热土灰里,年四季春夏秋冬她都知道。
红花和绿草在瞎妮眼中都是黑色。
切颜色在冥冥之中就注定,切颜色在瞎妮出生时却改变。五彩绚烂,只剩下黑色,无边无际。瞎妮向黑暗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这里有把椅子,那里有张桌子,她需要避开并且记住它们位置,她希望它们永远不动不要改变。
伊木很丑,能吓死最美女人。
白天他不敢出来,因为肯定有人会唾他,假如他恼怒他便得挨揍。
伊木低着头,拉着粪车步步地走。他眼球凸出,时时闪过丝慌乱,他皱着眉从生下来就未舒展过,这使整个脸都带着苦笑,牙齿是两排稀疏扭曲“黄豆瓣”,蓬乱头发遮盖住耳朵像是洞穴,里面住着野兽。自卑使伊木习惯低头,于是他又驼背。
有时他也看看苍天,空中没有鸟影子。
伊木做环卫工人已经20多年,他将生命系与这奇丑无比肮脏粪池,足下翻滚着蛆群体。伊木身上穿工作服是屎颜色,他胸腔呼吸着浊臭,当双手伸向堵塞住下水口大便纸和卫生巾时,沉默赋予这个动作以庄重色彩,并且有很多苍蝇围着他起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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