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户户家家收集东西,装满整整个褡裢。
李老板把他拉到村口饭馆喝顿酒。饭馆是三户移民合伙开。以家乡山货为号召:野菜、蘑菇、牦牛肉、藏香猪肉。李老板请他喝酒。李老板说,今天不喝店里青稞酒,喝
阿巴拍打着身上木屑,和那些有点潮湿木头味道,说:谢谢你,你对直很好。
李老板说:看你这人就有点不般。虎落平阳,虎落平阳。地震嘛,没有办法。
阿巴搭不上李老板话,自己哪里就不般。他只能说:你直对们很好。
李老板说也是干部常说话:方有难,八方支援。
临行前,阿巴去从云中村移民来每户人家。每户人家都住着z.府统修建安置房。青瓦白墙。他在每户人家坐阵子,并不说话。
要求。他总是说,困难是真实,但要求要合情合理。他把摊开手握成拳头,或者伸出来攀住某个人肩膀,来吧,们起来想办法,看看还有什解决方案。
方案。方案。方案是什东西?
方案就是办法嘛。
那你说办法不就行!
仁钦赔着笑脸:来,们起想想。没有什事情没有解决方案。
每户人家都说:阿巴来。
他们打开炉灶,天然气火苗蓝幽幽,呼呼作响。
他说:要回去,你们捎点东西给那里人吧。
是,每家每户都有在“那里”人。在那个毁弃云中村。那个被地质隐患调查队判定,最终会和巨大滑坡体起坠入岷江云中村。每家人都有人在“那里”。没有哪家人没有在地震中失去亲人。气氛立即变得悲伤。他们找出酒、糖果、上小学或幼儿园孩子幅画、新生儿张照片。拿照片两户人家其实是四户人家,四个破碎家庭重新组建两户人家。他们生个儿子。孩子吃着捐助奶粉长大,裹着捐助尿不湿长大。他们说,娃娃不是生在云中村,但还是云中村人,就拿照片回去吧。给他们哥哥看看,给他们姐姐看看。阿巴很惭愧,他不该又来揭开正在愈合伤口。让这些伤口又流出血来。但他是村子祭师,他是非物质文化。他说,对不起,让大家伤心。乡亲们流着泪,说,请告诉他们们没有忘记他们。有乡亲用额头抵着阿巴额头。有人用鼻尖蹭磨阿巴鼻尖。别人泪水流进他嘴里,阿巴尝到盐味道,悲伤味道。
悲伤味道又苦又咸。悲伤像股电流,互相在身体中传导,使得阿巴浑身震颤。
阿巴打电话时候就想,不能为难干部,不能为难仁钦,他是乡长,也是自己外甥。可是,话已经说出口。他知道自己跟很多乡亲样,总是为难z.府,好像地震是z.府发动样。就像z.府要开个会,z.府搞个什工程开工仪式什活动启动仪式,干部大喊,!二!三!开始!然后,就地动山摇,尘土蔽天,生灵涂炭。
阿巴在电话里说:机耕道毁,拖拉机上不去,要两匹马。
仁钦又把电话打过来,这回他爽快地答应:好,给弄两匹马,您回来吧。也想舅舅。
离开家具厂,他跟李老板结清工钱。
李老板说:你这像是不回来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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