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二十分钟。现在，除
心跳声，阿巴还听到手表
指针嚓嚓作响。
十分钟。阿巴身子开始震颤摇晃。他望望天空。天蓝汪汪，没有
丝云彩。这跟那天不样。那天此时天上满是被风吹薄，拉成鱼鳞状云彩，从东向西飘拂。汗水从阿巴额头上、后背上，甚至是大腿根上沁出来。虽说空气有些发闷，也不至于把个人弄得如此大汗淋漓。阿巴心里充满前所未有恐惧。因为他知道，地震就要来。
五年前此刻，云中村片祥和宁谧景象。幼儿园老师坐在睡着孩子身边发呆。下午要劳动人们正从火塘边起身。从乡里县里回来人正在村子下方山道上，坐在拖拉机里，坐在长安牌面包车里。有人在植被稀疏半山上放羊。上山采蕨菜人正在下山，身上热气正把被露水打湿鞋和裤腿烘干。阿巴妹妹正在打扫磨坊。阿巴正在村后上山路上。
没有人知道地震正从大地深处发动。大地深处潜伏巨兽正咯咯地错动参差错落岩层牙齿。巨兽觉得身上压着黑暗、时间，以及岩层之上岩石是那
沉重，以至要咬碎自己牙齿。
五年后此时，阿巴切都知道。知道五年前此时，大地將要制造巨大人间悲剧。几十年上百年来，大地直在准备。
那是他往返村里时候，从自己家柴垛上取回来。
火噼噼啪啪燃烧。
这时是下午1点钟。
他开始穿戴那身祭师行头。衣料窣窣作响，衣服上金属挂件叮叮当当。阿巴有些紧张，有些手忙脚乱。听着这些声音，他身上有被电流穿过感觉。阿巴当发电员时触过电。他在心里说，过电可以，可不能短路，可不能短路啊。电在身体里短路，就会噼啪声，看不见电流就会把个大活人击倒在地上。他看见过有祭师作法时，像触电样，浑身颤抖，然后翻着白眼直挺挺倒在地上。他们说，那是神灵或鬼魂附体。还好，阿巴身体里只是有着微弱过电感觉。他穿戴好祭师衣服，祭师盔形帽子。他还没忘记整理下插在盔形帽顶上羽毛和小旗幡。他把那对摇铃别在腰带上，把鼓也拴在腰上。再把熏香炉摆在火堆边。
阿巴开始等待。
阿巴跌坐到地上。
火堆上柴已经烧尽，堆木炭继续燃烧，颜色忽明忽暗。
阿巴看眼石碉，上面，永远有几只红嘴鸦在盘绕。
阿巴看眼老柏树。老柏树在地震来之前，在云中村被毁灭之前就已经死去。
手表咔嚓声，似乎就再没有响动。那个写在书上时间，那个在广播里电视上被重复很多次时间，下午2时28分04秒。潜伏巨兽咬断岩层牙齿，剧痛产生力量，闪电般蹿过层层叠叠岩层，在
木柴还在燃烧，多半都变成通红木炭。
还有五十分钟。地震就要来。
他听见自己心跳声。心跳声渐渐加快，越来越响。好像面鼓，不擂自响。
他站起，坐下，又站起。
左边松树颜色沉郁，就像个男人严肃地阴沉着脸。右边樱桃树叶子鲜绿，点点风，只有点点风，就晃动每片叶子，晃动每颗未成熟果实，哗哗作响，像个神经质爱笑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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