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金是第二天早上才醒来。
她醒来,安安静静,声不响,侧着身子看着在火塘边守她夜阿巴和云丹。她不说话,两只眼睛亮晶晶,很安静,很单纯。从她出现,直到昏倒在家门前,她眼睛都不是这样。昨天,那眼睛直都过度亢奋,神情在瞬息之间就能飞速变幻。阿巴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满怀怜爱地看着她。
终于,姑娘开口:他们知道回来吗?
阿巴说:他们知道你回来。
他们怎知道?他们又看
阿巴说:可怜姑娘,她经历多可怕事情呀!她累,让她好好休息吧。
云丹记起上月来时,他在阿巴小菜园子里发现棵罂粟。他走到院子里,看见那株罂粟开出几朵花已然凋残。他摘下那几朵不可能结果花,放在碗里,问阿巴要不要泡水给这姑娘喝。
阿巴阻止他。
阿巴说:她用不着这个!你想让她更加迷乱吗?
央金没有醒来,但她呼吸不再急促,变得均匀深长,她纸样白脸上也有红润血色。阿巴告诉云丹,在鸦片从云中村消失之前,家里人曾经给他用过次,他说:那就是下坠,那就是叫人沉沉睡去。现在姑娘已经安安稳稳地睡着。就让她在云中村好好睡觉吧。
里醒来时,她才清楚地意识到,那条腿真没有。
现在,架着单拐央金姑娘在曲折村巷里飞快行走,直到她家房子废墟之前。她站住。看着废墟,看着废墟上生长起来草与树,她轻声问阿巴:是这里吗?
阿巴点点头:孩子,这就是你家。
妈妈在这里?
她在,孩子。
姑娘是昏迷呀!云丹说。
起初是昏迷,现在她是睡着。
阿巴没有责怪云丹,他未经自己同意就把那几朵罂粟花摘下来。他只是让云丹看护着沉睡她。自己换上法衣,带上香熏和食子,又去趟央金家废墟。
阿巴在暮色中点燃香熏,击鼓摇铃,告诉她家三个死鬼,他们家女儿,他们家姐姐从远方回来。回来看他们来。没有人应声,没有鬼魂用什特别方式显示他们看到或听到。残墙下阴影浓重。院子里草,墙上小树也都默然无声。阿巴抛撒食子,他听见麦粒落在残墙,落在草丛中簌簌声响。
这时,那架耗完电力无人机已飞走。飞回摄制组隐藏宿营地。
爸爸和弟弟也在?
他们都在。
姑娘身子开始摇晃,她叫声:妈妈!身子软,就昏过去。这时,无人机还在天上,大开着它摄像机。关于姑娘在自己家废墟前表现,也有设计,她要站在那里,拼命地克制悲伤,然后终于控制不住,崩溃,哭倒在地。但是强烈情绪冲击,已经让她忘事先排演,忘无人机,直接就晕倒在地上。地震期间和地震之后,阿巴已经学会多种使昏厥人苏醒手段。他把这些手段用过,都没有任何用处,央金姑娘都没有醒来。
阿巴只好把她背到自己临时家。那里有干燥木板床,柔软毯子,火塘里木柴燃烧气味。这都是以前那个村子味道。姑娘也是在这种味道中成长。她躺在床上,身上裹着毛毯,火塘里劈柴静静燃烧。
云丹问阿巴要不要把姑娘送下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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