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那厮领着两个人又来,在跟前闹回,说道:‘你请法师来遣,已告准在阴司,决不容你!’发恨而去,明日便来拿也。”西门庆听,两泪交流,放声大哭道:“姐姐,你把心来放正着,休要理他。实指望和你相伴几日,谁知你又抛闪去。宁教西门庆口眼闭,倒也没这等割肚牵肠。”那李瓶儿双手搂抱着西门庆脖子,呜呜咽咽悲哭,半日哭不出声。说道:“哥哥,奴承望和你白头相守,谁知奴今日死去也。趁奴不闭眼,和你说几句话儿:你家事大,孤身无靠,又没帮手,凡事斟酌,休要冲性儿。大娘等,你也少要亏他。他身上不方便,早晚替你生下个根绊儿,庶不散你家事。你又居着个官,今后也少要往那里去吃酒,早些儿来家,你家事要紧。比不有奴在,还早晚劝你。奴若死,谁肯苦口说你?”西门庆听,如刀剜心肝相似,哭道:“姐姐,你所言知道,你休挂虑。西门庆那世里绝缘短幸,今世里与你做夫妻不到头。疼杀也!天杀也!”李瓶儿又吩咐迎春、绣春之事:“奴已和他大娘说来,到明日死,把迎春伏侍他大娘;那小丫头,他二娘已承揽。──他房内无人,便教伏侍二娘罢。”西门庆道:“姐姐,你没说,你死,谁人敢分散你丫头!奶子也不打发他出去,都教他守你灵。”李瓶儿道:“甚灵!回个神主子,过五七烧罢。”西门庆道:“姐姐,你不要管他,有西门庆在日,供养你日。”两个说话之间,李瓶儿催促道:“你睡去罢,这咱晚。”西门庆道:“不睡,在这屋里守你守儿。”李瓶儿道:“死还早哩,这屋里秽污,熏你慌,他每伏侍不方便。”
西门庆不得已,吩咐丫头:“仔细看守你娘。”往后边上房里,对月娘悉把祭灯不济之事告诉遍:“刚才到他房中,观他说话儿还伶俐。天可怜,只怕还熬出来也不见得。”月娘道:“眼眶儿也塌,嘴唇儿也干,耳轮儿也焦,还好甚!也只在早晚间。他这个病是恁伶俐,临断气还说话儿。”西门庆道:“他来咱家这几年,大大小小,没曾惹个人,且是又好个性格儿,又不出语,你教舍他那些儿!”题起来又哭。月娘亦止不住落泪。
不说西门庆与月娘说话,且说李瓶儿唤迎春、奶子:“你扶面朝里略倒倒儿。”因问道:“有多咱时分?”奶子道:“鸡还未叫,有四更天。”叫迎春替他铺垫身底下草纸,搊他朝里,盖被停当,睡。众人都熬夜没曾睡,老冯与王姑子都已先睡。迎春与绣春在面前地坪上搭着铺,刚睡倒没半个时辰,正在睡思昏沉之际,梦见李瓶儿下炕来,推迎春推,嘱咐:“你每看家,去也。”忽然惊醒,见桌上灯尚未灭。忙向床上视之,还面朝里,摸摸,口内已无气矣。不知多咱时分呜呼哀哉,断气身亡。可怜个美色佳人,都化作场春梦。正是:
阎王教你三更死,怎敢留人到五更!
迎春慌忙推醒众人,点灯来照,果然没气儿,身底下流血洼,慌手脚,忙走去后边,报知西门庆。西门庆听见李瓶儿死,和吴月娘两步做步奔到前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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