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塔夫。”列法艾特先生在他衣服内袋里掏半天,拉出张折叠着薄如蝉翼纸,用弹钢琴敏感手指小心翼翼地展开。与个德国佬,说现在那位,弹过四手联弹妈妈,说,真正钢琴师不会有这长、这细手指,正相反,有时候他们甚至有粗短手指,不过无论如何手掌要宽。“斯塔夫,这里有份约利斯给文件,它会让们本来就已乌七八糟世界完全乱套。”
路易斯想知道,如果他现在这样双腿夹紧,尿在裤子里,会发生什?会不会有人注意到?这儿其他人不都在忙自己事儿吗?
这个星期天午饭由烧牛肉、鸦葱和烧土豆组成。午饭过后,父亲斯塔夫·塞涅夫和儿子路易斯·塞涅夫走进“格略宁尔”酒馆,早早地赶在瓦勒体育俱乐部对布鲁日俱乐部友谊赛开始之前。许多忠实球迷已经坐在有镶彩玻璃窗、橡木家具、黄铜水壶、弗拉芒民族党年会照片和哥特花体字牌匾“古弗拉芒杂烩”“独家秘制血肠”“勒维松饼”“过正直生活”“保卫你们自己”中世纪大厅里。
看情形,爸爸没有得到平常那样款待。人们只是跟他草草打个招呼就继续自顾自地瞎侃,每天手上拿着大杯啤酒。这次爸爸还是什都没察觉出来。他又瞎又聋,父亲。他站到柜台边,向店老板诺埃尔详细讲述他最近在哈勒尔贝克大街上遇到大火。他用大开大合手势和自信嗓音——因为教父这会儿不在“格略宁尔”——讲道,他头上那顶崭新帽子怎烧着,他手表怎熔化,个前轮怎在可怕高温下爆炸。可是诺埃尔正忙着从啤酒桶里开塞取啤酒,只是随口说:“哟,真有这事儿。哟,如今就是这样子。”
路易斯在家里喝太多轻度啤酒,现在又喝太多他父亲慷慨解囊给他买汽水。他急着要去撒尿,可是又不敢穿过整个大厅走到那扇锁着橡木门那儿去,那门板上烙着个骑士轮廓,每分钟都有“格略宁尔”顾客往那儿跑,有时候只手已经按在裤裆上。
列法艾特先生,文理中学老师,走到柜台边,爸爸面前。他那张凌乱不堪、近乎紫色脸低下来对着路易斯:“这还是那个以前坐在怀里过同个路易斯吗?”
“是,先生。”路易斯说。(这说没准能让他高兴下。)
爸爸对列法艾特先生很尊敬,因为他读很多书,还是马尔尼克斯·德·派德,那位诗人、钢琴师、最著名瓦勒之子最要好朋友。这两人简直形影不离,是连体双生子。
“诺埃尔,给们路易斯杯啤酒,不要太多泡沫!”爸爸想要抗议,但还是半心半意地来句“只是看在今天星期日分上”也就作罢。
路易斯知道怎做才恰当。他举起杯子,向列法艾特先生致敬道:“Santé!”
“祝大家健康!”爸爸喊道。
“祝您健康,列法艾特先生。”别喝太快。别呛到。又出次洋相。偏偏是在这家酒馆用法语致祝酒词。决不能,决不能再掉以轻心。都怪比特贝尔。在寄宿学校里,他举起水杯或牛奶就喊“Santé”,而霍屯督人总是笑得稀里哗啦。什时候是因为自己缘故犯错?要到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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