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啊,费尔蒙。”妈妈说。后来,在路易斯悄没声儿地溜进走廊,窥探贝赫尼丝姨妈手提包时,她在厨房里对爸爸说:“真不知道该怎看这个费尔蒙。他可是受过割礼[228]。”
“这你怎会知道?”爸爸立刻问道。
“是贝赫尼丝告诉。”
“这样事儿你们也聊?不可理喻。还是在家里!”
路易斯在包里没有找到什刺激玩意儿,偷二十法郎,踮着脚溜到房门口,重重砸着关门,然后丁零当啷地走过走廊,边还唱着《去蒂珀雷里路长又长》[229]。当他走进厨房时候,他父母正在谈论他们想多买点
蒙·德博雅诺夫姨父。姨父来自保加利亚,在那个国家,当地居民因为喝酸奶、信东正教而变得很老。他们将车开到奥登阿尔茨大道上这幢住宅门前。姐妹俩哭哭啼啼,费尔蒙姨父只是闷闷不乐地点点头。路易斯刚想伸手给他,他却看向另个方向。
贝赫尼丝姨妈脸比妈妈要宽,要土气。而且,脸上点儿化妆痕迹都没有,因为她老公自从十五岁皈依复临派[227]以后就特别容易忌妒。贝赫尼丝姨妈笑得多,笑就让人看到她纸样白尖牙齿。她老公给人印象是阴沉。要是他哪次不由自主地笑,那笑声听上去就像是公羊咩咩叫。他说话不多,个原因是他声带——还有其他系列器官——在以灾难收场次扁桃体手术中受到损害。在他即将出院那个夜里,他醒过来。在他床边放着个搪瓷痰盂。傍晚时候,个办事马虎年轻护士把氯水倒进去却忘倒出来。半醒费尔蒙姨父口渴得要命,睡得迷迷糊糊他把这盆儿当作他童年时代保加利亚小茅屋里那个饭碗,口喝个干净。氯水把他内脏腐蚀个遍。
他们待几天,睡在客厅张床垫上。他们很着急,要赶在边界关闭之前进入法国。但妈妈求她妹妹留下来,贝赫尼丝起同情心,就留下来。
“他们为什非要离开比利时呢?”路易斯问。
“因为你费尔蒙姨父是犹太人。”爸爸说,“犹太人总是带着他们钱溜掉。其实应该说,是带着们钱溜掉。”
费尔蒙姨父是路易斯亲眼见到第个犹太人。在巴斯特赫姆,拉夫曾经指着站在运地毯卡车边个棕色皮肤、神情阴郁男人,叫道:“看哪,个犹太人!”但路易斯不太相信他。费尔蒙姨父这厚眼睑、货真价实鹰钩鼻和湿漉漉厚嘴唇才更像犹太人。这个犹太人在大家吃晚饭时候,独自人固执又毫无防备地坐在炉子边,路易斯便说:“费尔蒙姨父,你民族受迫害,是不公正。”
这犹太人大声地擤擤鼻子。很刺耳声,像是粉笔里块小石子在黑板上划出声响。然后,他用沙哑嗓音说:“民族,民族!希特勒要对犹太人做什,那是他事儿!”
“费尔蒙有本比利时护照。”贝赫尼丝姨妈说。
“那他为什还要跑?”妈妈问。
“因为比利时人和德国人样小气,康斯坦泽。”这个嗓音沙哑疑似犹太人说,“所以像这样人,就算不是犹太人,到困难时期,明智做法就是尽可能离他们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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