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穗儿冲在她前面走进阴凉过道,双膝跪倒,把撒在地上麦粒和堆堆曾经是面粉尘土集拢。她用瘦削手指收集麦粒,往自己嘴里塞。
盖诺韦法步步跟在她后面走着。麦穗儿弯曲身子从上面看酷似堆破烂。麦穗儿胡乱地大吃顿麦粒之后,往地上坐,痛哭起来。泪水顺着她那肮脏面颊流淌。她闭着眼睛,嘴角唇边却露出笑意。盖诺韦法嗓子眼儿紧缩下。她住在哪里?她是否有什亲人?圣诞节她干什?她吃什?盖诺韦法面前这个女人身子
战争在世界上创造混乱。普瑞伊梅森林被焚毁,哥萨克枪杀海鲁宾夫妇儿子,男丁缺少,无人收割地里庄稼,没有吃。
耶什科特莱地主波皮耶尔斯基将财物装上大车,消失几个月后来才回来。哥萨克将他家和地窖洗劫空。他们喝光百年老酒。见到这幕老博斯基说,有种葡萄酒是那老,哥萨克们必须用刺刀切,像切果冻般。
当磨坊还在运转时候,诸事由盖诺韦法亲自照料。她黎明即起,监管切。她检查上工是否有人迟到。然后,当切各自以有节奏、轰轰隆隆方式运转时候,盖诺韦法突然感到,有股像牛奶般温暖而轻松浪潮涌上她心头。就是说,切都在顺利进行,她有安全感。于是她便赶回家里,为睡得很香米霞准备早餐。
九七年春天,水磨停止转动。没有粮食可磨。人们吃光所有储备麦子。太古少熟悉轰隆声。水磨是推动世界动力,是使世界运行机器,如今听到只有河水哗哗声。河水力量白白浪费。盖诺韦法在空空如也磨坊里走着走着,哭起来。她漫无目地溜达来溜达去,像个幽灵,像个滚身面粉白色贵妇。傍晚时分,她坐在屋子台阶上,眼望着磨坊。她夜里常做梦,在梦中,磨坊成艘鼓满白帆轮船。在船体内有许多巨大,因为涂润滑油而油乎乎柱塞,它们来来回回地移动着。轮船喘着粗气,噗噗噗地喷出蒸汽。从轮船内部喷出热。盖诺韦法渴望它。她从这样梦境惊醒时候,总是浑身大汗淋漓,而且焦虑不安。她得等天大亮以后才起床,坐在桌边绣自己壁毯。
九八年霍乱流行时候,人们犁出各个村庄边界,村民彼此不相往来。那时麦穗儿来到磨坊。盖诺韦法见到她围着磨坊转悠,朝窗子里探头探脑地张望。她模样儿看起来虚弱已极,疲惫不堪。她很瘦,所以看上去非常高。她那头淡黄色秀发变成灰色,像块肮脏头巾盖住她背部。她衣服破破烂烂。
盖诺韦法从厨房里观察她,而当麦穗儿朝窗口张望时,她就赶紧往后退缩。盖诺韦法害怕麦穗儿。所有人都害怕麦穗儿。麦穗儿疯,说不定还染上霍乱病。她说话胡言乱语,张口就骂人。这会儿她围着磨坊转悠,看起来就像条饥饿母狗。
盖诺韦法朝耶什科特莱圣母画像瞥眼,在胸前画个十字,走出屋子。
麦穗儿转身把脸冲着她,盖诺韦法打个寒噤。这个麦穗儿目光多吓人!
“放进磨坊。”她说。
盖诺韦法转身进屋去拿钥匙,随后言不发地把磨坊门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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