辆肮脏蓝色公共汽车天天从乡下送她进城。汽车在盘山公路和弯道上爬行,有如只发灰甲虫。冬季,天黑得早,它那对燃烧眼睛扫视着石头覆盖山坡。它曾受到过祝福。它让人们认识山外世界。所有旅行都由它开始。
克雷霞天天坐它上班。打汽车从车站把她带走那刻算起,到她站在银行厚重大门前为止总共用二十分钟。在这二十分钟里世界变得难以辨认。森林成房屋,山中草地成广场,牧场成街道,清澈小溪成每天变幻不同颜色小河——因为它不幸从布拉霍贝特纺织厂附近流过。克雷霞在公共汽车里就脱掉胶鞋(她称之为雨鞋),穿上皮鞋。鞋后跟在银行大楼宽阔德式台阶上敲得橐橐响。
她在银行是最雅致最讲究人物。时髦发型——精心梳理淡黄色烫发,染色发根。日光灯照在她头发上射出洋娃娃般钻石反光。涂加长型睫毛膏睫毛在她那光滑脸颊上投下柔和阴影。珍珠色口红微妙地勾勒出她嘴巴轮廓。年岁越长,越是浓妆艳抹。有时她对自己说:“够,别再涂胭脂抹粉。”但尔后她又发现,岁月流逝剥夺她面部清晰性,模糊线条。她甚至觉得,她眉毛稀疏,湛蓝虹膜发白,失去光彩,嘴唇线条越来越不清晰,而整个面部变得不确定,仿佛就要枯萎。这是克雷霞最害怕。她担心自己会来不及开花就凋谢。
三十岁克雷霞跟父母起住在新鲁达附近农村。他们充满希望房子坐落在拐向曲折盘山公路破烂地方公路旁边,似乎可以预想到地理位置会给它带来参与历史进程光荣——军队浩浩荡荡从这儿频繁过往,寻宝者在这儿从事各种冒险活动,边防军在这儿追逐从捷克走私酒人。然而公路和房子都不走运。没有发生任何事。只是房屋上方森林变得稀疏,犹如克雷霞眉毛;她父亲有系统地不断砍伐幼小桦树做辕杆和棍棒,砍伐松树做圣诞树,长高青草使羊肠小道变得模糊,像她嘴巴线条那样;他们房子粉刷成蓝色墙壁发白,就像克雷霞眼睛。
克雷霞在自己家里地位相当重要:家里靠她赚钱、购物、把买好东西用母亲缝制手提包拎回家。她在顶楼有自己房间,有沙发床和装衣服柜子,但是只有在银行她才成个人物。在这里她有办公室,用薄得像硬纸板胶合板与客户熙来攘往大厅分隔开。坐在自己办公桌后面,听得见银行嘈杂声音——开门关门咣当声,农民沉重皮靴在木地板上走动咯噔声,总爱飞短流长讲别人闲话妇女们压低嗓门儿嘁嘁喳喳声,两个最后旧算盘——管理部门还没来得及把它们换成新式带把手嗒嗒响计算机——发出敲击声。
十点钟左右就开始喝咖啡日常习惯:铝质小匙子叮当作响,玻璃杯底轻微地磕碰着托盘,这些都成办公室铃声。她把磨好昂贵咖啡放在装过果酱玻璃罐中从家里带来,公平地分配到每个玻璃杯中,沸水在它水面上形成厚厚褐色浮膜,直保持到瀑布般地撒下糖时候。咖啡芳香弥漫着新鲁达合作银行,直到天花板,而那些恰好在这时排队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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