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家。”说着,合上笔记本电脑。雪又下起来,下得不大,小
吃掉。也许可以找到合适字眼,来描述那天在镜子里看到,但那个字绝对不是疤。
记得妈妈双手抓住肩膀,拽起来,把转半圈,问:“你怎?你哪儿不舒服?”也记得她抬起眼睛,目光越过头顶,然后就僵在那儿。要说话死死卡在她嘴里。她脸上片空白,双手从肩头滑落。接着,目睹最不寻常事,觉得这件事就像当场看见康斯坦丁国王穿着小丑衣服出现在家门口样:那是滴泪,涌出母亲右眼眼角。
“她什样子?”妈妈问。
“谁?”
“谁?那法国女人。你房东外甥女,巴黎来教授。”
把听筒换到另边耳朵上。很吃惊,她还记得。辈子都有种感觉,对妈妈说话她是听不见,统统消失在太空里,好像们之间有静电干扰,线路很差。有时从喀布尔打电话给她,就像现在这次,感觉她好像悄悄把听筒放下,人走掉,剩下对着另块大陆上空气说话,就算能感到母亲在电话线另头存在,就算听得到她在耳边喘息,也还是这种感觉。其他时间,会给她讲些在医院见闻——比如说,有个父亲抱来个血肉模糊男孩,弹片深深嵌在他脸上,只耳朵完全撕掉,这是又个受害者,他在错误日子和错误时段,在错误街道上玩——毫无预兆地突然出现记巨大敲击声,然后妈妈声音突然远,听不清,忽高忽低,脚步回响,有什东西在地板上拖过来,默不作声,直等到她回来,她早晚会回来,有点儿上气不接下气,解释着:跟她说过,站着挺好。说得很清楚。说:“萨丽娅,愿意站在窗户前,看着下面海,和马科斯说话。”可是她说:“你会累着自己,奥蒂,你得坐下。”接下来事知道,她要拖扶手椅——那个大大皮家伙,去年她给买——她要把它拖到窗户跟前。天,她可真壮实。你没见过这椅子,当然没有。就是,当然没有。然后她带着佯怒,叹口气,要继续讲故事,可是到这会儿,已经心乱如麻,哪里还讲得下去。最终效果是,她让感觉自己受到不言而喻谴责,不仅如此,她还让感觉自己活该受到这种谴责,让感到内疚,因为心照不宣过错,因为那些从未受到正式控告罪行。即使真把故事讲下去,在自己听来,它也没什劲。它根本比不上妈妈和萨丽娅扶手椅大戏。
“她叫什来着?”妈妈现在问道,“帕丽什,对吗?”
和妈妈说过纳比事,他是亲密朋友。对他生平,她只知道大概情况。她知道他在遗嘱中把喀布尔房产留给外甥女,在法国长大帕丽。可没和妈妈讲过妮拉·瓦赫达提,没讲过她丈夫中风后,她离家出走,去巴黎,也没说过纳比对苏莱曼几十年照料。那段历史。太多去而复返重合。如在朗读你自己起诉书。
“帕丽。对。她人很好。”说,“很热情。特别是对个学者来说。”
“她干什来着,化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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