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伐甩开,把散场词边走边念:“是下港来电镀铁牛人,身高六尺四,头毛是铁钉,肌肉像鸡胲(气球),战车辗不死,坦克压不歹,颠倒来帮忙打磨抛光。”这闽南语念得破,群众大笑。忽然间,声音没,众人望去,只见个大汉仔顶着床,床上站摩登反串男孩,消失在街角。追过去找,地上只留下朵扶桑花。
没有人知道卖药郎从哪来。有时从新店山里来,往河边去。有时从火车站来,往淡水海边去。有时帕上岸时陷身泥泞,有人就说他是泥牛化身。有时帕在嘴边叼根草茎,有人就说他是大道公(保生大帝)马夫下凡。光是整个台北市好事者替帕捕风捉影所耗掉口水,能养活甲稻苗。后来,大家说他来无影,去无踪,唯有扶桑蕊红,干脆叫“蕊红”。那花别在耳上,跟天师钟馗在耳朵别上鬼艳艳石榴花样,丑残面貌也跟钟馗差不多,也有人叫他“鬼王”,而且是白日上演钟馗嫁妹,看他头顶上妹子多妖娇呀。帕不在意被叫什,在意是赚足钱:他把部分钱拿来寄信,部分垫鬼屋房客们房租,剩下拿来进货用,如此循环。生意做得红,不消七天就把信寄得差不多,而且城里被他搅得沸沸扬扬,他想趁此平息风波。但是他仍要入城,不为别,他想查出刘金福入城干吗。
刘金福到街上玩什?早出晚归,上床就睡,下床就出门。他越来越少回鬼屋,多则三天,少则夜,回来时疲惫不堪,躺在床上随时会死样子。这时候帕会靠过去闻味道,充满烟酒与老人体臭,甚至在皮肤皱褶还有火药硝味,完全嗅不出来他行踪。帕觉得,刘金福早已成为不会腐烂尸体,趾甲从裂开鞋头露出,衣服褴褛,裤带用月桃绳,头发用清国样式发带绑,胡茬与成撮露出来鼻毛又硬又白;牙齿只剩八颗,宁可衔筷子,也拒绝牙刷伸进嘴;不喜欢洗澡,污垢多得耗尽两块肥皂也打不出泡,身上永远飘着乞丐馊味。最常吃零食是枸杞,说要明目,别瞎自己,好看清楚冥府之路。帕心想,他老时候会这样吗?人家说相亲时,看妈妈就知道女儿将来模样。他有天会成为如此糟老头吧?放弃文明,视整洁为粪土,不在乎外人眼光。但是帕多讨厌刘金福,甚至厌恶,经历那多战火、挫折与屈辱仍活得好好,偏偏算命师说他命就是跟刘金福样,活得够老不死。帕恍惚看到床上老人不是别人,是自己原形,根倔强老木,不发芽,更是拒绝腐朽。
这天早,刘金福又叫帕杀头猪,肢解后放在板车上,加条绳子挂在胸前辅助,拖着走。帕也随后出发,穿上飞行衣与皮盔,用板车拖着眠床,在街角榻榻米工厂买稻秆堆上床伪装。男孩照例跟来,只死缠烂打跟屁虫,不让他来还在地上哭闹。帕怀疑男孩整天把耳朵贴在墙上窃听,有动静都逃不过他掌控呢!只好给他跟。出门,过桥,进入城,人潮就多,靠左靠右都随便走,帕为闪人与避开车潮,几度跟丢刘金福。多亏男孩匍匐在床顶稻草堆中,眼尖地找出,他似乎爱上这种间谍跟踪游戏,路骂帕没吃盐,走得慢。没想到刘金福对街道熟悉如入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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