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合“水会”,专司救火,大小百八十个,这锣起,那锣就跟上,城里城外,河东河西,顷刻连成片,气势逼人。紧跟着,各会会员穿各色号坎,打着号旗,抬着水柜和水机子,条条龙似,由西城门奔出来,进入火场,比起三月二十三开皇会威风多。火场中央,专有人摇小旗指挥,你东西你南北你前后你进退,绝不混乱,十分好看。水机子上有横杆,是压把儿,两头有人,赛小孩儿打压板,上下,柜里水就从水枪喷出来,道道青烟窜入烟团火海里,激得大火星子,噌噌往天上飞,比大年三十万花筒不知气派几千几万倍。高老太太看直眼。大火扑灭,各会轻敲“倒锣”,队队人撤出去。高家人在西门口,拿二十辆大马车装满茶叶盒点心包,犒劳各会出力表演。这下高老太太心里舒坦,连说今儿总算亲眼看过火场,天下事全看齐。这事够不够阔?
众人说,阔人向例爱办穷事。这手,不单叫穷人看傻,也叫阔人看傻,甚至叫办事人自己也看傻,这不绝嘛绝。当然算绝!这可就凑上两绝啦!
第三件叫作奇人奇事。
这人就是眼睛不瞅人华琳。此人名梦石,号后山人。家住北城里府署街。祖上有钱,父亲好闲,喜欢收罗天下怪石头。这华琳在天津卫画人中间,称得上位大奇人。他好画山水,名头远在赵芷仙上边,每天闭门作画,从不待客,更不收弟子。他说:“画从心,而不从师。”别人求画,立时回绝,说:“神不来,画不成。”问他:“神何时来?”答:“不知,来无先兆,多在梦中。”又问:“梦里如何画得?”答:“梦即好画。”再问:“嘛叫好画?”答:“画山不见山,画水不见水。”接着问:“如何才能见?”答:“心照不宣。”再接着问:“古人中谁画称得上好?”答:“唯李成也。李成后,天下无人。”可是,打古到今,谁也没见过李成真迹。古书上早有“无李论”说。他只承认李成好,等于古今天下不承认人。这是他奇谈,还有件事,便是无论谁也没见过他画。据说,他每画完,挂起来,最多看三天就扯掉烧。有天邻居个婆子打鸡,鸡上墙飞到他院中。这婆子去抱鸡,见他家门没锁,推门进去,抓着鸡,又见他窗子没关,屋内无人,桌上有画,顺手牵羊隔窗偷走他画,拿到画铺去卖。他知道后,马上使四倍钱打画铺把画买回,撕烧掉。好事者去打听那婆子、那画铺,那画画得怎样,经手人糊里糊涂全都说不清道不明,只好作罢。但谁也弄不明白,既然没画,哪来这大名气?这算不算奇人奇事?绝不绝?众人都说绝,唯有牛凤章摇头,说他是骗子。其余人都不画画。隔行如隔山,隔行不认真,隔行气也和。乔六桥笑道:“嘛都没见着,靠骗能骗出这大名气,也算绝。”牛凤章这才点头。于是又多绝,加起来已经三绝。
今儿是大年十四,乔六桥、牛凤章、陆达夫等几位都闲着没事,在归贾胡同义升成饭庄摆桌聚聚。陆达夫也是跟大伙儿常混在堆儿名士,也是莲癖,也是肚子杂学。阅历文章都比乔六桥老梆得多。他个儿小,苹果脸,大褂只有四尺半,人却精气头大,走起路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可能部分章节内容会丢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