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哪懂?这叫‘转山头’,是造假画绝招。把画拿水泡,沿着画山山头撕开,另外临摹幅假,也照样泡撕开。随后,拿真画上字配假画上画,接起来,成幅;再拿假画上字配真画上画,又成幅。变二,哪幅画都有真有假,叫你看出假也不能说全假,里头也有真。懂行拿它也没辙。可是……这手活没人懂得,牛五爷也未必知道。难道是当初买画时错眼……”
“您看画总看半,没看下半幅呗!”
“那倒是……”佟忍安刚点头忽又叫,“不对,这幅画是头几年挂在铺子墙上看!”说到这儿,也想到这儿,眼珠子射出光赛箭。他对小邬子说:“你拿画到门口,举起来,透亮,再瞧瞧!”
小邬子拿画到门口举,外边光把画照透,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看出,画中腰沿着山头,有道接口,果然给人作假!佟忍安脑袋顶涨得通红,跟着再叫:“明白,刚才李复堂那幅也作假!”不等香莲问就说:“这是‘揭二层’,把画上宣纸层层揭开,三层裱成幅,二四层裱成幅,也是变二!虽然都是原画,神气全没,要不看它笔无气墨无光,总疑惑眼里有眵目糊呢!”
香莲听呆!想不到世上造假也有这样绝顶功夫。再看佟忍安哪里不对劲,双手簌簌抖起来,长指甲在椅子扶手上,“嘚嘚嘚”磕得直响,眼神也滞。
转烟囱转,其实是他脑袋转。用人们赶忙扶他进屋坐在躺椅上。香莲见他脸色变,神气也不对,叫他到里屋躺下来睡个觉。他不干,非要人赶紧到柜上去,叫佟绍华和活受马上来,还点些画,叫活受打库里取出带来。过很长时候,才见人来,却只是柜上个姓邬小伙计,说少掌柜不在柜上,活受闹喘,走不道儿,叫他把画送来。佟忍安起不来身半躺半坐,叫人打开幅幅看,先看幅李复堂兰草,看得直眨眼,说:
“眼里是不是有眵目糊?”
香莲瞅瞅他眼珠,说:
“不见有呢,头昏眼花吧,回头再看好!”
佟忍安摇手非接着看不可。小邬子又打开幅,正是那幅大涤子山水幅。
香莲怕他急出病来,忙说:
“干嘛上火,两幅画不值当!”
佟忍安愈抖愈厉害,手抖脚抖下巴抖声音也抖:“你还糊涂着,铺子里没幅真!佟忍安卖辈子假,到头自己也成假。窝全是贼!”说到这儿,脑门青筋蹦,眼珠子定住不动。香莲见不
平时佟忍安过画,顶多只看半画,真假就能断出来,下半不看就叫人卷上,这是他能耐,二是派头。活受知道他这习惯,打画就打开半,只要见他点头或摇头,立时卷起来。今儿要是活受来打画给他瞧,下边事就没有。偏偏小邬子唰地把画从头打到底儿。佟忍安立时呆,眼珠子差点掉下来,身子向前撅,叫着:
“下半幅是假!”
“半幅假,怎会?别是您眼闹毛病吧!”香莲说。
“没毛病!这画,字儿是真,画是假!”佟忍安指着画叫,声音扎耳朵。
香莲走上前瞧,上半幅给大段题跋诗款盖着,下半幅画是山水。“这不奇,难道换去下半幅,可中间没接缝呀!”香莲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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