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
七天过去,佟忍安熬不住顶不住,只口气在嗓子眼里来回串。说话嘴里赛含热豆腐,咕噜咕噜谁也听不清,跟着只见嘴皮动,连声儿也没有。早晌大伙儿在前厅吃过饭,董秋蓉留下来对香莲说:
“嫂子,看老爷子熬过初熬不过十五。说句难听,就这两天事啦,莲心丢,心也赛撕成两半。可你当下是家之主,总得打起精神来,该给老爷子筹办后事。再有,趁老爷子糊涂,裹脚事快点算。”
香莲这才默默点头,吩咐人把前厅桌子椅子柜子架子统统挪走,打扫净,摆上灵床。白事用品样样租来,还派人去天后宫、财神殿和吕祖堂,备齐和尚老道尼姑喇嘛四棚经,跟手还请来棚铺,驴车马车牛车推车,运来木杆竹竿苇席木板黄布白布蓝布粗细麻绳,在二道院扎几座宽大阔绰经棚……可这时外出去寻莲心人还没逮着影儿,佟忍安又硬熬三天,人色
莲心丢,当天裹脚裹不成。佟忍安知道后说:“等、等、、块、裹!”那就边等边找。
家里没有就到外边找。左邻右舍,房前屋后,巷头巷尾,城里城外,河东水西,连西城外人市都去,也不见影儿。这跑,才觉得天津城大得没边,人多得没数。把桃儿两只脚都跑肿,还到处跑。有说叫大仙糊弄去,有说叫拍花拍走,卖给教堂神甫挖心掏肝剜眼珠子割舌头捯肠子揭耳朵膜做洋药去。自打洋人在天津修教堂,老百姓天天揪着心,怕孩子被拐去做洋药。
桃儿当着众人给香莲跪下,两眼哭得赛红果儿。她说:
“莲心怕真丢,也没心思活,您说叫怎死就怎死!”
香莲说不出话来。脸上泪,会儿湿会儿干。
妈说:
“他有话跟你说。”
潘妈到床前站着等着。佟忍安说:
“预、备、好、明、天、裹,全裹!”
最后两个字儿居然并起说出来。
潘妈那边,早做好二十副裹脚条子,染各种颜色,晾在当院梅枝上,赛过节。几个小丫头看都暗暗流泪说:
“莲心怪可怜……”
香莲听就到佟忍安屋里说:
“莲心回不来,别等,先裹吧!”
佟忍安半死脸抖,发狠说个字:
潘妈点点头,然后抬起眼皮望香莲眼,这眼赛刀子,扎进香莲心口。香莲明白这眼就是潘妈闷几年来要说没说话。随后潘妈扭身就走,却不走暗门,打房门出去。黑衣身,立时化在夜里。
转天早,香莲把全家人都叫到院里说道:“老爷子发话,今儿下晌,各房小闺女齐裹脚,先预备预备去吧!”说完回自己屋。
各房,有没声有哭声有说话声,都是低声低气。可快到晌午时候,桃儿忽然在当院大声叫喊莲心。香莲跑出房问,莲心不见!几个丫头和男用人房前屋后找,连山石眼里、灶膛里、鱼缸里、茅坑里、屋顶烟囱里都找,也不见。香莲脸色变,左右开弓,连抽桃儿十八个嘴巴,把桃儿左边个虎牙打掉,嘴角直流血。桃儿不吭声不求饶掉着泪听着香莲尖吼:
“大门关着,人怎没?你吃啦,吃啦,你给吐出来呀!”
哭得闹得叫得折腾得人都不赛人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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