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玉器还是玉器。铜器还是铜器。”
木兰这才高兴。但是这对她也是个教训。福气不是自外而来,而是自内而生。个人若享真正福气,或是人世间各式各样儿福气,必须有享福德性,才能持盈保泰。在有福人面前,缸清水会变成雪白银子;在不该享福人面前,缸银子也会变成缸清水。
大丫鬟青霞进来说:“太太问老爷是不是已经起来。若是已然起来,请老爷过去商量商量
。喝下去,脸变得煞白,倒在地上乱喊乱叫。说喝下洋药中毒。在那家洋行做事个男孩子说,他们以为电话是妖魔地雷,装在那儿要炸死他们,就把电话砸烂,把电线割断。有人抓住个外国女人模型,扯下衣裳,把赤身裸体这个外国女人模型,扛在肩膀儿上满街走。群众欢呼,拿那个洋女人大开玩笑。孩子们跑去乱抢那金黄色头发,又乱打架……”罗大跟姚大爷都大笑起来。现在天大亮,院子里已经有人声。罗大卷起纸窗帘儿,那天是个热天。夏天夜晚在北京总是凉爽。在白天,因为是平房,居民把高丽纸窗帘儿放下来遮蔽阳光,使屋子里凉得跟地下室样。今年,姚大爷没叫人用芦苇席在院子里与房顶上高搭凉棚。往年夏天都要搭凉棚。有凉棚在上面,屋子院子就跟在大树陰凉下样,而同时空气仍然可以流通。因为五月里拳徒作乱,各处火灾太多,那种用杉篙芦苇席子搭凉棚容易着火,房子也就要引起火来。
罗大掀起门帘,走出屋去。姚大爷静坐会儿,定定神,听见他那掌上明珠般女儿木兰叫:“爸爸,您起来吧?”
那时候儿木兰还是个身段儿单薄孩子,以十岁论,长得不算大,眼睛晶亮,头发乌黑,梳成个辫子,垂在肩膀儿上,薄薄夏季衣裳越发使她显得瘦小。她常到书房来听父亲谈论各种事情,父亲也喜欢跟她说话。每天早晨,他父亲若不睡在里头院儿母亲屋里时,她就到前院儿来向父亲请早安。这是她早晨梳洗后第件要做事。她进来时,父亲问她:“妈妈起来没有?”
木兰回答说:“都起来,只有体仁跟妹妹没起呢。”于是又问:“为什昨儿晚上您说所有那些古玩都是些分文不值废物呢?”
“你若把那些东西看做废物,那就是废物。”父亲这话对木兰是太深奥,太难懂。“难道您真要把那些东西留下吗?至少要把那些玉跟琥珀小动物给藏起来。要。”
父亲说:“好孩子,已经藏起来。”于是像告诉她件大秘密样详细告诉她埋藏是哪些件东西,木兰把每件名字都记住。
她问父亲:“若有人找到那些东西,都掘出来怎办?”父亲说:“听着,孩子。要知道,物各有主。在过去三千年里,那些周朝铜器有过几百个主人呢。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永远占有件物品。拿现在说,是主人。百年之后,又轮到谁是主人呢?”木兰觉得很难过。后来父亲又说:“若不是命定主人掘起来那些宝物,他只能得到几缸水而已。”
“那些玉雕小动物也放在箱子里吗?”
“那些东西会像小鸟般飞走。”
“可是如果们掘起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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