趟虽只是拉个十来分钟脚程,零零碎碎地跟客人胡乱搭腔,竟然很快掌握堆生字片语。
鬼佬可能在船上闷得发慌,见到陌生人立即口水多过茶,不管对方是否听得懂皆叽哩呱啦说个不停,听久,大概猜得出四五成来龙去脉。又因持之以恒地到毛妹天台上课,萧家俊早前炫耀“Comecome!Sitsit!Verycheap!Cheapcheap!”早已难不倒他,“Thankyou”“Excuseme”“Howmuch”“Beer”“Watch”“Tatoo”“Pussy”之类常用片语他都用广东发音记下来,旦桥、唉士桥士咪、烤乜薯、边牙、镬薯、塔吐、铺西,对他来说这些不是怪字而更是钞票,他用它们跟客人沟通,赚钱,回家交由哨牙炳放进金城银行,他不信任银行,可是信任这位哨牙同乡。
日本话同样容易上手,阿里加度、讲你支哇、二姑奶嗲士架、饿哈唷、沙哟啦啦、八加也绿,他都懂。广东人惯叫日本鬼子作“萝卜头”,亦叫“架佬”,因为许多日语尾音都有个“架”音,陆北才抓住这窍门,不理三七廿都带上个“架”字,而且不断鞠躬,日本鬼子也向他鞠躬,他便认为对方听得明白。陆北才热衷外语,除为钱,更是为表达满足感。说也奇怪,讲粤语时吞吞吐吐,像嘴巴含着石头,但当讲日语和英语,舌头运转如飞,仿佛变条灵活小蛇,上下左右,指使自如。他忍不住掴自己记耳光,苦笑道:“你老母呀,陆北才,youarevery汉*!”
陆北才常去等客水手馆位于轩尼诗道和晏顿街交界,专供登岸英国水兵租住,正式中文名称是“海陆军人之家”,英文很长,SailorsandSoldiersHome,车伕们简单念成“死喇行”。咳,不瞒各位说,年轻曾到水手馆参加瑜伽课程,那是七十年代末,才十六七岁,你们今天流行练瑜伽,说来还真是老祖宗。但也不瞒各位,之所以学习瑜伽,只因想看那群穿着紧身衣女孩子,燕瘦环肥,看得血气方刚血脉偾张,真是无可救药好色少年。那课程每周两晚,跟母亲要钱报名,骗她说学是英语,可是只去两周,因为每回上课都忍不住勃起,裤裆隆起团,太尴尬。水手馆建成于九二九年,拆卸于九八九年。至今每回行经轩尼诗道与晏顿街交界处水手馆原址,仍多望几眼,追怀早已逝去那容易冲动青春岁月。
跟相同,陆北才在水手馆里遭遇他秘密。
他在门外等待客人,跟个叫作Henry大堂经理混得熟络,这家伙说得口流利广东话,来自个叫作“骚格烂”地方,先到广州做生意,再来香港。Henry说:“乡下好鬼冻,年有六个月下雪,闷到晕,顶唔顺,所以走来中国。钟意食中国菜,特别钟意食蛇。”
Henry脸大胡子,全名是HenryCharlton,自取中文姓名“张杭吏”,喜它有官吏威严。他眉毛浓密得像两丛松尖,朝两边额角蔓生过去,眼睛亦是不成比例圆而大,棕色眼珠子微微突出,像头愤怒野兽。可是他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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