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菊港山庄,古阿霞坐在榻榻米喘息,裤管被种名为菝葜藤类尖刺钩破,小腿出现细长血痕,沾汗水有点疼痒。素芳姨从仓库拿半袋去年晒好咖啡豆,并回头去拿烤具烘焙豆子。古阿霞抓把豆子观察,米黄豆子中央有缝,像贝壳。她从来没看过这种东西。在花莲餐厅工作时,泡给客人是罐装马克斯韦尔速溶咖啡,褐色颗粒状,冲水即可,罐子印有杯冒着热气咖啡,以美国总统罗斯福下脚注“滴滴香醇、意犹未尽”强调咖啡。她有次深夜上完厕所,嘴馋得从厨房拿汤匙撬开铁罐舀小把吃,像中药苦,赶紧吐掉,舌头成苦瓜似,隔天吃什都没味道。
古阿霞想泡杯咖啡,爬起身子从柜台抓瓷杯,丢下生咖啡豆,把火塘上炖热水注入。不久,豆子仍是豆子,水仍是水,只多个土包子古阿霞。她知道出错,泡咖啡不像泡茶。
这时候王佩芬从前门进来,屁股坐在古阿霞旁边,缠着问老问题。古阿霞把那杯“热水咖啡豆”喝,毁尸灭迹,还把舌头烫坏。她含碗冷水在嘴里,腮帮子鼓着,副不想回答样子。
王佩芬冷冷地说:“别以为当水桶就没事,你不讲就是跟阿光有那个。有就有,也不会说出去。”
古阿霞心想,要是默认就惨,把水吞下肚,“说不知道就不知道,不然
双登山靴上,女人这样穿很威严。
“这是位退休山胞送。们都把登山同好叫山胞,他不想登山,把鞋子送给。鞋子救过命。”素芳姨说,那是三年前在能高山─安东军山纵走棱线上著名湖泊白石池,在湖边草原被条菊池氏龟壳花咬到,这种情况很少见,还好只咬到厚硬皮靴头。素芳姨还说,另有次,她把登山靴绑在山庄窗边通风,对灰喉山椒鸟把那当成家筑巢,夏天窗外都是咻咻鸟叫声,胸腹橙红色两个小家伙十足恩爱,令人忌妒。
“你整个夏天穿不到登山靴,太可惜。”
“很少夏天登山,”素芳姨说,“通常是冬天登山,喜欢下雪时候走进山里。”
“蛮特别。”
“来看看这些花你会解。”素芳姨指着前方。
古阿霞还没见到花,香气却绕几个路弯先来迎接,鼻子被牵着往那去。她最后陷入春天残雪画面,满坡满园飘着茉莉花味,咖啡株干结满满像鸡毛掸子白色花朵,很难想象那杯黑汁灵魂是如此漂亮,在眼前跳着大队舞。素芳姨说明这些咖啡是阿拉比卡品种,日本人管理山庄时种下几株,台湾光复后又再度栽培,可是咖啡市场打不开,山庄以“难喝咖啡”品牌自产自销,不过夏天咖啡园成猕猴、蓝腹鹇、白鼻心、锹形虫餐桌,颇受欢迎。
“动物会喝咖啡?”
“夏天,咖啡会结红、黄浆果,果皮带有甜味,动物很喜欢吃。”
随后,她们沿着山径回去,准备把去年采收咖啡豆冲泡品尝。古阿霞气喘吁吁地走,却看素芳姨走得定静,下腰浮团浮云似,路蒸腾,走来不费工夫。她猜测,身为帕吉鲁母亲素芳姨,少说有五十来岁,脸上没有多少岁月痕迹,应该是很年轻就生下帕吉鲁。她从来没有听她提过细节,下次应该来问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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