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很好,古阿霞坐在大树楔口,晒着太阳。
台风扫尽大地,林场布满潺潺小水流,土洼坑积水沉淀,飘着落叶在浮光间闪烁。尘埃涤干,大山清晰,100公里外大武山群峰可见。古阿霞心想,她乘坐整夜摇晃红桧“摇篮船”,过程像是挪亚用“歌斐木”造舟,躲过上帝惩戒世界大风雨。雨停,她把自己摊在阳光下,用日光抽出内心阴霾,点滴蒸发。
天空是透明蓝琉璃光,云岚夹在山谷间,云影投影大地,地平线吸收热量而微微发胀。呼应好天气方式是晒衣物。古阿霞把潮湿衣裤与睡袋摊在工作台,阳光透透,水蒸气晕晕,给古阿霞过不久就会随云飘走错觉。
很煞风景是,帕吉鲁继续用螺旋钻子钻树,传来涩砺声音,透过树腔放大成悲切泣鸣,他这努力地杀死救过他们大功臣。古阿霞站起身,逃避离开,看见工人们沿泥泞小径走来。他们上工,检查各项机具有无损坏,吊回被大水冲走原木。这时走在队伍后头赵坤,向古阿霞招手,不久超越到人群前头,大力挥着焦急手势。
“孬材,双傻出事,来去凑手脚帮忙,”赵坤来到大树下,他分趾鞋沾圈烂泥,“他们昨晚没有回工寮,被透早去巡路森铁养护技工发现掉到桥下,受伤。”
古阿霞跟去瞧,来到森铁上。桥上聚集群人,山地警察也在其中,往桥下叫着。古阿霞还没到,先侧着身子往桥下看状况,脚底发凉,桥梁有20公尺高,边是台风后不断泄水峭壁,边是不见底悬崖。双傻站在桥下梁柱间,个不动,另个不断挪动久站双脚。
铁轨两枕木间会钉上木板,专供人行走。有块木板留下民间烧冥纸剩下灰烬,另有几炷香插在缝隙,这是有人死去意思。古阿霞见五雷轰顶,手脚发抖,内心失章法。她蹲下去,手抓住铁轨,放低重心好把身体往外拉,忽而泪眼模糊,她哭,确定挂在桥梁间那个人死去。
有人死,而自己是祸首。古阿霞心碎。
古阿霞猜想,昨日上林场,她把跟来双傻叫回去,必定是两人走到半途又折回来,出意外。她臆测获得证实,个森铁养护技工说,早晨巡路,把枕木间某块脱落木板钉回去时候,从空缺看见下头梁柱有两个人,个人往生,另个人紧紧抱住他。往生者可能是踩空掉下去,卡在梁柱,被山壁间冲下来大水溺死;另个爬下去,紧抱住死者,守候整晚。古阿霞听,心情乱得失去头绪,掉头回去林场,要是多待在意外现场,自己会崩溃。赵坤没有跟上古阿霞,他被人留下,上安全腰带去桥下帮忙拉尸体上来。整个早上,下去几个人拉都没辙。
古阿霞多讨厌台风,讨厌山径泥泞,讨厌自己。她内心浮起四岁那年夏天从台中回来路上,在每站必停台铁平快车,她饿得想吃便当,路气饱妈妈当着众人赏她耳光,大骂扫把星,黑鬼,辈子抾捔⑤。她不需要知道扫把星与抾捔是什意思,妈妈愤怒就是解释。渐长,她发现这两个词成把刀两刃,插进胸膛,讨厌自己时就会碰到那把刀,无论拔出来,或埋藏到更深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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