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脏水吐在舷外,把只旧铁罐在水里洗刷下,舀点凉水,喝气。心里清醒,脑袋也清醒,下子记起小火轮,人们恐怕已经装完货,而他却在蒙头大睡!
他把小船从与河相连浅水草地里撑出来,划出柳荫来到河上,他本想拽发火绳。但不知为什打消这个念头,他在小船上顺流漂航,欣赏着傍晚时分树林宁静、安谧和声声断断续续鸟鸣。但不知为什心绪又忧郁起来,觉得自己很不幸。他记起曾梦见小船,好像船翻,沉入水里。不要是生病吧?梦见翻船预兆得病。信不信由你,不过有时候老年人迷信会应验。不会是癌吧?老有什东西在心口隐隐作痛。它悄悄地咬啮着,蛀蚀着,触须沿着身体伸展。转眼,人整个儿被缠住……
“呸!”柯曼多尔往舷外啐口。“喝醉!‘黑夜叫白天暗淡无光,忧愁使人们黯然神伤。’”他用种迷信甜蜜劲儿暗自唱着,想驱走阴暗念头。他知道如果不把这些念头压下去,幻觉所感到切都将如实发生。但是还必须把女儿培育成人——今天她学校里举行毕业典礼,她将穿着毛料制服,鬈发系上白蝴蝶结,穿上卡普隆丝袜,切该多相称!……那些外来奇装异服人算得什!塔依卡胜过他们并不是衣着,而是她坚强西伯利亚禀性。不知是由于家庭宠爱还是由于营养好,或是由于娇生惯养,她才十五岁就已经仿佛灌满浆汁似,衣裙里身体开始丰满起来,有次——这是在她读八年级那年——他在她桌子里发现张纸条:当时他在找鱼钩,把摸到像是什药粉!他人都发凉:女孩子大概是害什病,因此在偷偷服药,免得父亲担心受惊。可打开看,原来是张纸条!上面满是诗句!“记得那美妙瞬间——是你出现在眼前,像转瞬即逝仙影,像纯洁美好化身!”
柯曼多尔简直满头大汗:楚什镇上谁做得出这样手好诗呢?他穷思极想,怎也想不出,怎也不熟悉现在青年人。于是他转弯抹角地说是收音机里在朗诵什“转瞬即逝仙影”。可是女儿却下子抓住他!“偷看人家写东西真不害臊!不文明!坏习惯!落后风气!这些忧伤诗句是亚历山大·谢尔盖耶维奇·普希金写!这点倒至少应该记住!……”
柯曼多尔把女儿看成掌上明珠,宠爱她,她对他也真贴心。他还有个女儿和个儿子,但他对那两个好像是外人似,他们都心向着妈妈,简直可以说他们家分成两家,全仗着塔依卡这个乖巧丫头在中间沟通。有时候他喝醉回家,难免胡闹,塔依卡当场会跺着脚喊:“舰队长!右舵!”——这意思就是去睡觉。而他就会依从。尽管他凶横,脾气坏,和人难于相处,但在她面前他却像个孩子,百依百顺,没说。他还特意把手贴在醉醺醺脑袋上:“是,右舵!”——于是砰声倒下身去,穿着七穿八洞袜子双脚翘得老高。周围所有人都恨不得对他落井下石,而塔依卡却像对病人那样和他讲话,让他平静下来,并且读《小驼马》[5]给他听——她不知从什地方搞到这本书,还有插图。他把这本《小驼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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