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冰依诺跟随亲戚往澳门“劏狗环”打工,佛山号晚上十点半启航,哨牙炳送她到西环码头,路上替她提行李,她说:“这几天害炳哥破费。如果来马交[1],劏只最肥最壮狗请你吃。”
因为阿火在旁边,哨牙炳故作轻松地说:“好啊,过江搏杀,赢钱之后顺道找你。可是别吃狗肉。要吃葡菜!还未开过葡国洋荤呢!”
由于早已听闻澳门洋妓遍地,阿冰过敏地觉得他是语双关,脸色沉下,从他手里夺回行李,转身跨步踏啦踏啦地登上客轮。但哨牙炳突然把她喊住:“阿冰!”然后嗫嚅道:“你觉得点呀?”
这直接,这愕然,阿冰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回答,提着行李手有点发抖。半晌,始背向哨牙炳道:“你,是只哨牙狗公!”
哨牙炳笑,阿火也笑。但笑得最甜终究是阿冰。佛山轮启程在即,可是她明白自己心已经被根绳子轻轻地却又结实地拴在岸边。
佛山号航程四个半小时,阿冰在三等舱窄床上辗转反侧,睡又醒,醒来再睡,终不成眠,干脆起身走到船尾甲板上吹风。船桅和四周栏杆吊挂着小灯,有个男人蹲在光线映照不到门边角饮泣,听声音是个中年人,黑暗里只隐约见他抱着头,脸埋在手掌里,肩膊起起伏伏地抽搐。她当然不敢多管闲事,只静静地站在栏杆旁边,背向他,望向漆黑片大海。哭声渐趋微弱,再后来,完全停止,飘来阵烟臭,男人显然冷静下来,她背后传来细细咝咝抽烟声响。阿冰猜想可能由于她出现,他不好意思再哭下去。或者是因为只要身边有人,无论是谁,不管认不认识,或者有没有说话,就只要有人陪着,在这样夜里,纵使伤心亦未至于绝望。
阿冰站在船杆旁把半张脸埋在深蓝色绒围巾里,那是哨牙炳送给她礼物,那天逛中环花布街看中,他抢着付钱。阿冰心里是有数,几天相处下来,她对男女事情再笨拙亦能感受到哨牙炳心意,他喜欢她,她明白,铁嘴陈说“良人在远方”,真应验。但哨牙炳是烂佬啊,烂佬怎会是良人?她从她哥哥口里打听过哨牙炳为人,爱嫖爱赌,她想不透为什这样男人会对自己感兴趣,恨不得把他拉到面前问个清楚明白,他对她好,到底是把她看成其他女人,抑或是因为觉得她有别于其他女人?
阵阵寒风吹来,阿冰打个哆嗦,天空黑压压无月无星,船灯照到海面,银白色浪花似无数尖钩在浮浮沉沉,她像尾小鱼,只要张嘴便被钓走。她闭目让海风扫刮眼帘和前额,幻想着将来计划,先在澳门杀几年狗,手头有积蓄便自己开设屠场,但不再操刀,只做老板,待手里有更多钱,连狗也不杀不卖,找门路做其他生意,手上不愿再有狗血腥。是回汕头做呢,抑或该去香港?
想到香港便又想哨牙炳。过去几日跟哨牙炳在香港来来去去,心里有说不尽感激,只不过羞于启齿。在汕头男人都惧她、笑她、避她,没想老远来到香港竟然有人对她这殷勤周到,难道不是命中有数?对哨牙炳,她是感激,可惜他不像个有大志男人,而且爱滚[2]。但如果,她只是说如果,能够继续下去,他愿意为她放弃其他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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