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吗?做得到吗?万做不到,还能算是“良人”?但会不会是,良人也好,烂佬也罢,只要是你想要,便够?是自己要,再烂佬亦是良。自己不是对刀疤德说过“只要是老娘爱,狗公也比男人好,如果老娘不爱,再好男人亦不如狗公”?自己话不算数?世上有些事情恐怕说时容易做时难,替别人筹谋可以轻松潇洒,为自己打算却三心两意。
阿冰不禁凄楚,侧着脸靠在手肘弯上,手肘搁在栏杆上,在摇摇晃晃甲板上恍恍惚惚地睡去。心里,梦里,她只看见个人影子。牵挂和想念足以淹没所有问号,亦足成为所有答应理由。她在思念波涛里没顶,分不清楚是折磨抑或快乐。
澳门半岛南方海边有个半月形长滩,都是粗黑沙石,所以叫作“黑沙环”。因附近集中许多屠狗场和狗肉摊,又称“劏狗环”。葡萄牙人在十六世纪贿赂清廷*员租借澳门,过六七十年,荷兰人前来抢夺,在黑沙环登陆时发现层层叠叠地堆积着支离破碎狗尸,恶心得蹲下呕吐不已,又以为是葡萄牙巫师下魔咒,惊恐得全部退回舰上。荷兰人先后进犯澳门五回,五回皆输,终于在六二二年放弃,北上改攻台湾。葡萄牙人继续统治澳门,劏狗环继续兴旺,三百多年来都在,横横竖竖几条巷子都被唤作“劏狗环巷”,巷二巷三巷四巷都是杀狗卖狗场子,阿冰在“肥财记”狗棚打工,左右几间都是汕头乡里做老板,晚上关闸打烊,男泡茶抽烟,女聊天谈笑,日子过得千篇律,但阿冰有着难以忍耐期盼——到达澳门后第八天已经接到哨牙炳来信,说“这阵子替南爷办事忙碌,约定十月四日,事办好,来澳门看你,清晨到达,希望接船”。
接信那天才十月廿日,还有整整十三天,阿冰恨不得口气撕掉挂墙日历上十三页纸。蹲在狗棚地上,她高举屠刀不断斫劈狗身,幻想每斫刀便是劈去天,手起刀落,速度越来越急,力度越来越猛,然而无论怎样用劲,在停手时刻瞄眼日历,数字却仍样,太阳早已下山,她从来不曾如此盼望太阳重新升起。
阿炳要来,她得准备,硬着头皮向老板财叔请假,佯称来是哥哥。肥头大耳财叔蹲在狗笼旁边,仰脸和善地说:“可以啊。咦,要不要先带你到处走走,让你熟识下澳门?”阿冰觉得是好主意。在“肥财记”打工,财叔从第天已经对她百般殷勤,亲戚也发现,把她拉到旁边道:“老板对别人说,你长相像他已经不在老婆。”她不好意思追问细节,反正占便宜,算是死去人前世欠她。
翌日下午忙完狗棚工作,财叔赶在太阳下山前骑脚踏车摇摇兀兀地载阿冰由劏狗环到海边妈阁庙,她上香祈福,求妈祖娘娘庇佑自己跟哨牙炳能够开花结果。亲戚跟她说过五百年前葡萄牙红毛鬼前来澳门,登岸见到便是这座供奉天后娘娘妈阁庙,妈阁妈阁,叫得顺溜,便把这名字当成整个小岛地名“Macau”。之后他们再到附近“大三巴”,财叔说几百年前是洋人圣堂,场大火烧光光,大门却孤零零地屹立不倒,高耸入云,望上去像唐人节庆牌坊。教堂原名圣保禄,唐人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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