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乱成漫天噪音。哨牙炳忽然觉得自己生命其实也直在乱套,从在家门外偷窥母亲*情那天开始,到被母亲离弃,到跟随父亲逃离乡下,到立志替父报仇却又当逃兵,到做粮店掌柜却又混迹江湖,到娶老婆却又继续拈花惹草,廿多年下来,除手指头之间算盘珠子,什都掌握不。而现下动气,竟连算盘亦不受掌控,想来不禁戚然。
阿冰却没有给他悲伤机会,她手挽抱纯胜,手牵住纯坚踏前站到哨牙炳面前,肿着眼睛道:“好啊,你清高!你不肯对不起南爷,唯有让们对不起你!带孩子回汕头,你好自为之,继续在这里做你炳哥。但老实说,你根本不是混江湖料,够便是够,阿炳,再勉强下去只会当炮灰。当年老娘跳海救你回,可没法子再救你第二回!”
连珠炮发几句话如巴掌般重重掴下,哨牙炳脑袋轰声,不知道如何反应,喉咙似被当年腥臭海水哽住。那天阿冰在澳门码头跳,确是救他命,他欠她,不容抵赖。几年来她守住信用,守住秘密,他便觉得欠她更多。料不到是她此刻重提往事,把秘密变成武器,她还瞧不起他江湖历练,连串攻击把他杀得措手不及。但其实几年来他也忍住没说,那天在澳门码头他终究是为她才会坠入险境,那到底是谁欠谁,言难尽。人和人之间最怕算账,翻开账簿,满目涂涂抹抹,不管是借或还,总能找到不服气地方。但也只好认,欠就是欠,无论为什欠和欠多少,没法子不还。
这转念想,倒找到回转余地。如果真要算,能否说若非曾经受照顾,否则南爷当初不会在香港拉黄包车,也不会有后来因祸得福,在香港开设香堂?能否说是南爷欠?而且阿冰没说错,自问闯荡江湖依靠只是南爷关照,也靠运气,南爷死,说不定运气也已用尽,何不趁堂口散伙,重新做人?取钱财,就算是先向孙兴社借贷吧,将来做生意赚得盆满钵满,会还,会,会连本带利归还。赵文炳从来不愿意亏欠任何人。好,就这办。他默向陆南才天上之灵道歉:“南爷,要对不起你次咁多。次,就这次,唔好意思。”
脑袋渐趋平静,哨牙炳默念轮算诀,“转身变作五,五四倍作八,见九无除作九八,无除退下还九”,手指头重新接受使唤,算盘声响回复稳定节奏。阿冰到睡房床下拉出藤箱,用非常缓慢动作收拾衣服行装,不时偷偷瞄向客厅,又刻意窸窸窣窣地擤鼻子。算盘声突然停住,哨牙炳叹口气,突然骨碌地坐起来,走近睡房门口,道:“三根!最多拿三根金条!”
“五根。别忘,还要两百元美金。”阿冰折叠衣服手顿然停住,侧脸望向房外,脸上全是泪痕。纯胜在床上睡,坐在地上纯坚瞪起对大眼睛看着这个他全然不解大人世界。
金条和美金换成港币,两人开设“炳记粮庄”卖柴米油盐。哨牙炳明白无论打仗不打仗,只要是人便有嘴巴,只要有嘴巴便要吃饭,做这行生意,错不。
炳记粮庄设在谢菲道和马师道交界,地面是店铺,店后有楼梯可走到楼仓库,又有楼梯到二楼,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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