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你瞧瞧那位阔太太,她坐在门缝儿跟前,就好像只有她小孩子需要呼吸新鲜空气。太太是上咸湖去呢。”
“现在德国人都是野蛮人,他们都不知道海涅是什人。”
另个角落里,个男子声音用嘲笑口吻说:
“结果这些野蛮人把咱们当牲口装进火车里。咱们知道海涅又有什用?”
大家向索菲亚·奥西波芙娜打听前线情况,因为她说全是不好消息,有人就对她说,她所知道消息是不可靠;于是她明白,在这牲口车厢里有自己战略,这战略根据是强烈生存愿望。
“难道您不知道,希特勒收到最后通牒,要他立即释放所有犹太人?”
在角落里有个男子用歇斯底里演员般声音说:
“应该早点儿打个电报来,那样就可以给您安排个带浴室房间。”
索菲亚清清楚楚地说:
“浑蛋!”
有个女人,她脸在昏暗中已经露出来,她说:
看,听见低低笑声。
“是疯子在这儿笑吗?”她问。
“不是,”个男子声音回答说,“在这儿说笑话呢。”
有个人伤心地说:
“又个犹太女人到们这遭殃车上来啦。”
是,是,当然是这样。等到任人宰割痛苦和不祥预感变为剧烈恐怖时候,人往往求助于毫无根据乐观,麻醉自己。
对索菲亚·奥西波芙娜兴趣很快就过去。她也和大家样,成个不知道被弄到哪里去、不知道被弄去干什同路人。谁也不问她名字和父称,谁也记不住她姓。
索菲亚·奥西波芙娜甚至感到奇怪:走倒退道路,从人回到肮脏、可怜、失去名字和自由牲口,只需要几天工夫:而从动物到人路,却走几百万年。
她很惊讶,人类遭受这样大灾难,却依然时时刻刻操心生活琐事,依然因为些小事彼此闹意见。
有个上年纪女人小声对她说:
“靠着坐吧,这儿地方有是。”
索菲亚·奥西波芙娜感觉出她手指头在轻轻地、快速地抖动。
这是她从小就熟悉世界,是犹太小镇世界;她感觉出这个世界切变化有多大。
这节车厢里有合作社工人,有无线电技工,有师范学院女学生,有工会学校教师,有罐头厂工程师,有畜牧工作者,还有位担任兽医姑娘。以前小镇上没有这样些职业。但是,要知道索菲娥·奥西波芙娜没有变,她依然是当年又怕爸爸又怕奶奶那个样子。也许,这新世界也依然未变?可是,不管怎说,还不是样。犹太人小镇,不论是新是旧,反正是朝坡下滚去,将滑向无底深渊。
她听到有个年轻女子声音说:
索菲亚·奥西波芙娜站在车门口,眯着眼睛,为是适应黑暗,回答别人问话。她马上陷入种不习惯氛围中:这儿除哭声、呻吟和臭气,还有从童年时代就已遗忘语言、口音……
索菲亚想往里走走,但是走不过去。她在黑暗中摸到条穿短裤细细腿,就说:
“对不起,好孩子,把你碰疼吗?”
但是这孩子没有回答她。她在黑暗中说:
“大娘,您是不是让您孩子挪挪地方?总不能直站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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