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动不动地坐会儿,体验着自己最后决定。后来他突然想到,他应该写封悔过信预备着,假如拿定主意要悔过,就把它交出去;反正这封信丝毫无损于他尊严。谁也看不到这封信。神不知鬼不觉。
他个人呆在房间里,房门紧锁,周围人都睡,窗外片沉寂,既没有汽车喇叭声,也没有来往车辆呜呜声。
然而,种无形力量压迫着他。他感到这种力量像催眠术似支配着他,强迫他按照它意愿去思考,根据它思路去写。这种力量潜伏在他心中,有时使他心里发毛,有时在瓦解着他意志,干预他对妻子和女儿态度。他回忆过去和思索青年时代往事时,也摆脱不这种力量控制。他感觉到自己智力有限,是①莫里兹(1879—1942),匈牙利小说家,专门描写农村和城镇生活,他作品成显示病态和注定要灭亡社会写照。
个毫无趣味人,谈起话来既枯燥又啰嗦,使周围人感到厌倦。甚至他工作也显得异常乏味,似乎蒙上层灰尘,不再使他感到鼓舞和喜悦。
只有那些不曾亲身感受过这种压力人,才会对屈服于这种压力人感到奇怪。对那些亲身感受过这种压力人来说,如果有谁能够流露出片刻愤怒,哪怕是盛怒之下蹦出句话,匆匆做个怯生生、表示抗议动作,那才真正叫人奇怪呢。
彼得。拉夫连季耶维奇,也许写封悔过信更好些?总比当众打自己嘴巴好受些。”
“不,以为您应该发个言。昨天同斯韦钦谈过,他向暗示,那边,”他含含糊糊地向门楣上方指指,“想要是您发言,而不是写悔过信。”
斯特拉姆陡然向他转过身来,说:
“戒不发言,也不写悔过信。”
索科洛夫像精神病医生对待病人那样以耐心语气说:“维克托。帕夫洛维奇,从您现在处境来看,沉默就意味着自取灭亡,强加在您头上是政治罪名。”
斯特拉姆写悔过信是为给自己看,他准备把这封信藏起来,不给任何人看,同时他心里明白,说不定他真会用上这封信,就暂时放在这里吧。
早晨喝茶时候,他不时地看表。该到实验室去。种令人麻木孤独感笼罩着他。他觉得,在他生命终结之前,谁也不会来看他,谁也不会再给他打电话,这不仅仅是因为怕受牵连。人们之所以不来电话,是因为他枯燥无味,毫无才华。
“不消说,昨天谁也没打电话找吧?”他对柳德米拉
“您明白最苦恼是什吗?”斯特拉姆说,“为什在举国欢庆胜利日子里却遇上这些事呢?也许某个狗杂种会说看到苏维埃政权末日来临,就公开跳出来反对列宁主义原则。说是莫里兹?,喜欢揭人短处。”
“听到过这种意见。”索科洛夫说。
“不,不,去他吧!”斯特拉姆说,“不悔过!”
夜里,他躲在自己房间里,反锁着门,开始写悔过信。写好之后,感到羞愧难当,就把它撕碎,马上又动手起草在学术委员会上发言稿。他把发言稿重读遍,拍下桌子,立刻将它撕碎。
“就这办,算!”他出声地说,“听天由命吧。让他们送去坐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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