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听到克雷莫夫关押在内部监狱。这里没有接收她送来东西,但她没有丧失希望。她知道,在库兹涅茨桥监狱接待室里,往往再拒绝给在押犯人
都失去意义……这切不过是通往这张用烧坏门板架起床铺道路而已……想到可能失去这个女人,他就心惊肉跳。他找到她,就到她这里来,德国和整个欧洲所发生切,都是为让他遇见她……以前他没有明白这点,他常常忘记她,他觉得她可爱,恰恰是因为他们之间关系极不认真。现在,在这个世界上,除她之外,切都不存在,切都隐没在大雪之中。…“惟有这张好看脸,这微翘鼻子,这双古怪眼睛,以及这充满倦意、令人着迷、孩子般孤立无援表情。她是十月间在所野战医院里遇到他,她步行到医院里来看他,他却不愿再见到她,没有出来和她会面。
她看出他没有喝醉。他跪在那里,开始吻她双手,接着吻她腿,然后他稍稍抬起头来,额头和面颊贴在她滕盖上,他匆匆地诉说着什,情绪很激动,但她听不懂他话。他知道她听不懂他说些什,她只听得懂士兵们在斯大林格勒说那种可语言。
他知道,促使他见到这个女人战争,现在要从他身边夺走她。他们就要永别。他跪在那里,抱着她双腿,望着她眼睛;她仔细听着他匆匆诉说,想猜出他说些什,到底发生什事。
她从未看见德国人有过这样表情,她原来以为只有俄国人才有这种充满着痛苦和哀求温和而疯狂眼睛。
他对她说,在这个地下室里,吻着她腿,他头次明白什叫爱情,他不是听别人说,而是通过心灵感觉到。对他来说,她比他过去切更宝贵,她比母亲宝贵,比德国宝贵,比他同玛丽亚未来生活宝贵……他爰上她。在爱情力量面前,国家筑起城墙、种族隔阂、重炮兵火墙都是毫无意义、无能为力……他感谢命运在他死亡前夕使他明白这点。
她听不懂他话,她只知道几个德语单词,如“站住、走过来、拿来、快点儿。”她只听出他说些半通不通俄语,如“给吧,完蛋,糖,面包,快跑,滚开。”
但她已猜出他出什事,她看出他内心慌乱。这个德国军官情妇虽然经常挨饿,行为轻佻,但她对他软弱却颇为体谅,而且报以温情。她明白,命运将使他们分开,但她比他镇静。现在,看见他如此绝望,她感觉到自己同此人爱情关系将变成某种可怕东西,她感到震惊和忧虑。她虽然没听明白他话,却从他声音、亲吻和眼睛中察觉到这点。
她若有所思地抚摩着巴赫头发,她那机灵小脑瓜里却泛起股忧虑,但愿那种模模糊糊可怕力量不要抓住她,不要折磨和毁害她……她心在剧烈地跳,不愿听见那个正在警告她阴森可怕声音。
四十
在监狱接待室排队等候接待时候,叶尼娅又有些熟人。有时他们问她:“您情况怎样,有什新消息?”她已经有经验,所以不仅听他们建议,而且主动对他们说:“您别着急。也许他在医院里。医院里条件好,坐牢人都梦想住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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