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对彼此说每个词都是错位,词语背后每条事理都变得无法言说、无处归位。他们善意僵化如潭死水,他们玩笑话全成老掉牙陈腔,已没法再用。卢萨扔下洗碗布,这陈词滥调对话让她喘不上气。“祝你在林子里过得开心。要去给你洗衣服。你烟把厨房里熏得难闻死。”
“你虽然咒骂烟草,但你也得想想是去年收成让你买到新洗衣机和烘干机。”
“Yil'andeenuk!”[5]她在过道里吼道。
“要是艾拉伯妈妈教诅咒骂人,肯定不会引以为傲。”他回敬道。
艾拉伯妈妈,波兰佬爸爸——他这明摆着是在和她对着干,和他家里人没什两样。可她不也嘲笑过他口音和出身吗?不过说实话,他们原本都不是这类人。日积月累蔑视轻慢交错纠缠,再也无法厘清——就算她和科尔结婚百年,他们仍旧会不明就里地争个不休
。科尔对这种土耳其烤茄子不怎感冒。他甚至对通心粉也持怀疑态度,他称之为“艾大利”菜。但乳脂没弄好,都是他错,所以,就让他吃外国菜吧。真是太堕落,她心想。身为美国国家科学基金会学者,她曾被授予系里最令人艳羡研究生奖学金,如今却只能通过心怀怨愤地烧烧菜来发挥她对世界影响力。
而科尔,这个气得她发抖大块头仍坐在桌边,抽着烟。苍白弧形烟灰好似缕柱状星云停在他左手和烟灰缸之间深色桌面上方,那丑陋马口铁烟灰缸几乎是半悬在桌沿外。面对这番场景,她只想将之揉成团赶紧扔掉事。科尔到现在都没去开拖拉机赶牛,他平常可不是这样。天亮到现在已经过去整整个小时,都已经日上三竿。他是存心要气她吗?
“赫布要压力喷洒器干什?”她问。
“不知道。不对,多少知道点。他说要在教堂清理什东西。好像是墙上被筑蜂巢,玛丽·埃德娜是这说。”
“哦,太好。要在教堂里消灭上帝造物。上帝没让赫布和玛丽·埃德娜去掌管诺亚方舟,真是明智。否则他们会先用烟熏死部分生灵,再淹死剩下。”
他没有再笑。“亲爱卢萨,在你家乡,也许人们会认为教堂里到处是蜜蜂是件好事。大自然在个地方销声匿迹五十年,那儿人们就会多愁善感地把它当作素未谋面至亲,为它哀悼。可在这儿,大自然活得好好,身强力壮,还喝得醉醺醺,到处闯祸。”
“丈夫是个诗人啊。大自然竟变成酗酒成瘾疯汉。”
他摇摇头。“情况就是这样。你每天都得说服它往后退个两步,否则,它就会放马过来,接管切。”科尔总能轻而易举地避开她屈尊俯就反讽。他自有种“你怎说都不生气”从容语调,把卢萨气得想要尖叫。
“接管什?”她说道,强抑着怒火,“你是大自然,也是大自然。们拉屎,撒尿,生孩子,搞出堆烂摊子。就算你让忍冬在你家谷仓边上生长,世界也不会终结。”
生孩子?怎没发现们有孩子?他眼神在说。可他问出话是:“既然在野草还没长出来时候就能把它掐断,为什还要忍受它到不可收拾那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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