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但从背影看,咋都不像她舅。她舅是个长得高高大大人,背影子是挺得很直。可这个人,腰明显弯着,远看是个S形。又出来辆装三个犯人车。她仔细看,里面依然没有她舅。再又出来三个犯人辆车,她在里面还是没有找着舅。她想,是不是把舅看漏?也许把人关几个月,变形,没看出来呢?接着,又出来辆押三个人车,仍然不见舅,她就慌神。难道舅就在前边那三辆押个犯人车上?她脑子嗡下,又开始回忆刚才那三辆死刑犯车,可确没有像舅呀!正想着,辆押六个犯人车就出来。她急忙睁大眼睛,个个朝过看,前边两个看清,不是她舅。靠她这边两个也看清,绝对不是她舅。那两个朝河水方向,背影子也不像。卡车出得越来越快。
终于,她在第四辆拉六个犯人车上,眼瞧见舅。
她舅是面向前方,并且是在靠着她方站着。绳子把舅两个胳膊捆得很松。他站得很直。也果然像胡老师说那样,舅是身轻松地,朝四周乱扫乱盯着。她眼前,立即模糊成片,她真想放声大哭起来。
舅脸上,还是那样黑乎乎,嘴唇包不住上牙。尤其是嘴张,牙白脸黑,十分突出。但舅头昂得很高,就像敲戏时样,把前后左右都想关照到。她多想大喊声“舅——”哇,可高音喇叭声、汽车声、半导体声、哨子声响成片。易青娥感觉,舅好像是朝她卧着土坡看眼,可没看见她,汽车很快就开过去。她不顾切地朝公路上跑去,她要追上舅。她想今天无论如何,都得让舅看上她眼。
易青娥是在车队快进东关正街时撵上去。
车速度明显慢下来。满街都是拿着板凳队伍,本来是向体育场进发,发现押犯人车来,就都乱慌阵脚,朝囚车拥去。警察和民兵手挽手,拉起两道横线来,才把人流挡在街道两边。今天犯人多,阵仗很是吸引人。街两行人,本来有些是要排队直接进体育场参会,见这般热闹,也就夹板凳,掉头跟着囚车跑起来。尤其是前边三辆囚车,跟跑人特别多。因为这三辆车上犯人最好看,大家想看看,这三个人到底长啥模样,竟然就活到头,要“吃花生米”。还有辆大家喜欢看车,就是拉她舅胡三元。大家看见胡三元样子,全都笑。没想到胡三元让火药烧成这个球德行。要不是有人不停地指,简直都认不出来。有些跟着跑娃娃,还在远处喊:
“胡三元,剧团!”
“胡三元,敲鼓!”
易青娥倒是追上押她舅那辆车,可她个子太矮,挤在人窝就没。她只能从人缝里朝上看她舅。她看见,舅头直是高高抬着,不仅脸让土炮打黑,而且下巴底下半圈都是黑。在卡车底下朝上看,下巴底下黑,还特别明显。舅成个黑人。尽管那时易青娥还没见过黑人,对黑人印象,还是在看电影前加演新闻纪录片里见过。
大概是觉得她舅把头抬得太高,个站在他旁边武警,还把他头朝下压压。可舅很快又把头昂起来。撵着看他人,就都觉得特别好玩,还有人说:“狗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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