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忆秦娥万万没有想到
是，十几年前，那次公判公捕大会上，被枪毙那个流氓教干，就是住持男人。那次她舅胡三元是“陪桩”。当枪“砰”
声响，那个流氓教干头颅上方，血柱冲天而起时，她是吓得尿湿
裤子。那时她还不到十三岁。而就在那个现场，住持也
《地藏经》终于诵完。忆秦娥从潭里走出来。住持站起来，给湿漉漉她，包上件袈裟说：“慧灵，你就算是受戒入过佛门。”
忆秦娥怔。直到此时，她还都是没有想好要入佛门。她就是要给自己赎罪，给孩子赎罪。她想要孩子成为正常人。刘忆满两岁时，就要进行最后检验，她是在为儿子争取时间。
“不，师父，
还没有想好……”
“不用想，孩子。今天之所以这样做，就是怕你有天想好，真要剃度，走入空门，那也就有罪孽。”
“师父怎
说这样话？”
后边莲花潭。
这个潭，是被庵堂后院墙围在里面。潭是山涧清泉聚灌而成，仅丈余见方。天上月亮，此时正沉浸在清澈潭底。汩汩流进山泉，也次次揉皱着那汪青碧。忆秦娥是知道这个潭，但从来没进来过。通向这里耳门，平常是锁着。据说住持倒是常来这里打坐。
住持把她领到潭边，说：“慧灵，在这里洗吧，水洁净，冬暖夏凉。”
她有些茫然地看着住持。
“怎，还怕羞，背过身就是。”住持说。
“孩子，如果说几天前，老衲还有意，想让你进入佛门，那在看你白娘子后，就彻底断这个念想。”
“为什，师父？”
“你是有大用人才，不可滞留在小庵之中。”
“不想唱戏，要给孩子赎罪。”
“也许把戏唱好，让更多人得到喜悦，就是最好赎罪。慧灵，这个庵堂直有个规矩，就是只收留真正无路可走人。但凡有些路径，们是不主张出家。你知道当年被红卫兵踢下悬崖那个老尼，生也只收留两个僧徒，是两个患病妓女。她们解放后没有出路，人见人贱，老尼就收下，直到病死在这个庵堂。想知道身世吗？原来是个小学老师，后来丈夫被枪毙，实在羞辱难当，才选这条路径……”
“还是回去洗吧。”
住持说：“这可是神水，般人无福消受。只有剃度尼僧，才能在剃度那天享用次。这是莲花庵规矩。”
“师父……是要剃度吗？”忆秦娥突然有些紧张起来。
“洗吧，慧灵。洗师父再跟你慢慢说。”
忆秦娥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但面对住持安排，她也不好不遵从。住持已背过身去，独自打坐诵经。她就羞羞答答地脱汗津津衣服，坐进潭水。水底月亮下就被她搅成碎屑。潭不深，刚没齐腰部。水很滑，很温润。浇淋在身上，有种被孩子亲吻感觉。住持诵是《地藏菩萨本愿经》。她在水里，也跟着念念有词。她觉得水是太洁净、太润泽，没敢贪恋，只轻轻给身上浇几遍，就要出潭。住持说：“慧灵，让诵完《地藏经》再出来吧。”她就那样坐回水里，想着刘忆，想着那三个死去孩子，还有单团，就分不清泉与泪界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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