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向乱,收线。他说。
他只顾着看那风筝,并未留神摇车还被仁桢抓着,竟把捉住仁桢手。两个人都木下。文笙急忙松开。风筝线终于没节制,软软地荡成个弧形。虎头懒懒晃晃,像被抽掉筋骨。这刻,文笙看见,仁桢忽然抬起脚奔跑起来。手执摇车,手将风筝线举着,在城墙上奔跑。围巾落到地上,她也不管不顾。忽悠,已跑到城墙另端去。风筝线绷紧,而那虎头,竟然在这速度中,慢慢地又升起来,渐渐稳实地停在空中。
仁桢气喘吁吁,看文笙走过来,是个欲言又止神情。她揉下胸口,气喘匀,这才朗声大笑,说,吓着你吧,没见过姑娘像这样野跑。
文笙将围巾递过来,仍呆呆地看她,说,眼看要掉
仁桢问,什?
文笙说,那会儿,你说头句话是,认得你。
仁桢愣愣,然后是恍然神情。她定定看着文笙,说,也认得你。
他们在对视中,回忆着彼此说过这句话。风吹面不寒,这些年过去,已有些物是人非。他们都长大,文笙心中有淡淡凄楚。手松,风筝掉落在地上。
仁桢捡起来,看着虎头铜铃似眼,说,当年你肯收作徒弟,现在已经是个高人。
呢裙,外罩件绒线衫。在文笙眼中,却是种新鲜美。仁桢将书包从肩上取下来,抬起胳膊瞬间,恰让文笙看到少女起伏轮廓。文笙听到心里响动下,脸也有些发热。
他嚅嚅地问,你什时候来?
仁桢笑笑,说,来会儿。看到你正发思古之幽情,不忍惊扰。
她看到文笙手上虎头,叹道,今天倒带这威武只来。
文笙便说,这是属相。
文笙轻轻说,现在也不迟。
他将摇车放在她手里,举起那只风筝,迎着光远远地抛掷出去。风筝打几个旋。他执着线,腕子抖抖,轻轻扽下,虎头渐稳稳地升起来。他便嘱她放线,点点地将线送出去。风筝越飞越高,背着夕阳,光线映照下是通透明黄。虎须在风中凛凛地抖动,整个虎头便活起来。
仁桢瞇起眼睛,看风筝慢慢地靠近云端,腾挪起伏。大约因为距离,那虎头形态便格外真些。虽见首而不见尾,已有王者气象。仁桢便说,若是人也如这风筝,飞得起来,便可望得远些,看得也多些。她叹口气,说,还没出去过襄城。
文笙便说,风筝飞得再高再远,终是有条线牵着。有这条线,便知道怎样回来。
这时候,风却突然大。两个人看着虎头,在空中摆动下,慌神似,上下打起圈,转会儿,像是要掉落下来。文笙站起来,将手中线高高扬起,趁着风势。然而,风太烈,线紧紧绞住他手指。
仁桢认真地看这风筝,又端详他,说,倒觉得,你缺些“虎”气。
文笙想想,自嘲道,生肖作准,属龙岂不是都做皇帝。
仁桢没接她话,四面看看,又深深吸口气,说,襄城没变除青晏山,怕就是这段城墙。如今,连禹河都改道。
她指着稍远方向,有处颓垣。她说,那年秋天,你就站在那儿,放只大鹞子。
认得你。文笙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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