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天傍晚吃过伙房供应碗糜子面糊糊汤,就开始准备逃跑。其实也没什准备,就是把棉大衣穿好,腰里系根麻绳,另外把上午从伙房偷来两块豆面菜团子吃下去以增加体力。然后就装成睡觉,拉开被子盖在身上,躺着,等着天黑下来,等骆宏远来找。经常有管教干部或者拐棍们突然闯进窑洞来,查看你是否有异常行为:是否偷杀农场羊只煮肉吃?是否逃跑,或者留下逃跑迹象?在等待时间里,反复思考,骆宏远会不会变卦不走?他身体过于虚弱!原计划是要往西跑,跑到几十里外元山子火车站去上火车,如果他真跟起逃走,那就不能去元山子车站,只能就近去明水河火车站。必须考虑到他身体状况。从明水河火车站上车就增加危险,可能被巡逻拐棍和管教干部抓住,但又别无选择:他太虚弱
又过几天,也就是牛天德来窑洞托付后事之后,准备逃跑,那时候腿已经浮肿,脸也浮肿,身体觉到明显虚弱,心想必须跑,再要是拖上几天,想跑也跑不动又去卫生所次,看望师傅骆宏远。
原想看看他就离开病房,是去和他告别下,因为知道他将必死无疑,看看他有什后事要嘱咐。可是到病房,和他说几句话,种临别伤感之情揪住:在他身旁坐许久。当时心里很是难过,要走,而他,师傅,个有学问好木匠将要在这荒凉明水农场山水沟里作古,他尸体将扔在荒滩上。这种伤感之情愈来愈浓,斤来禁不住地在他身旁躺下去,把嘴对着他耳朵小声地说,师傅,要走,你有什话要托付吗?
他没有出声,但是明显地感觉到他身体颤动下。接着,他手从被子下边伸出来,捏住手,并且捏得紧紧。他朝着房顶脸朝转过来,身体也侧过来。知道他要跟说话,便把耳朵靠近他嘴。他说,你真要走吗?
没说话,点点头。
他因为脸部浮肿而显得细细眼睛看着:跟你起走。
吓跳:像他这种身体衰弱到极点人,哪能长途跋涉逃出明水农场呢!但是知道,这也是他强烈求生愿望,可能他在病房半个月里已经想过:早些日子跑掉就好。现在他身体不行,但是听说要跑,他立即就决定和起跑。想告诉他:你跑不动,你还是在这里躺着吧,熬几天,可能上级会放大家回家去。但是知道,说这样话就如同说你在这儿等死吧。不愿伤他心,便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也没有说话。看没说话,他静会儿又说,小高,带上,能走。
他细细眼睛里流出泪水来:两滴浑黄眼泪,滴眼泪从鼻梁上流过流进另只眼,和那只眼里渗出泪水汇合,流过眼角。
从心里认为他是走不动路,跑不出明水农场,但此刻心咚咚地跳起来,泪水在眼睛里打转,把嘴贴到他耳朵上,竭力控制自己不要哭出声来,小声说:
明天天黑,到窑洞来。穿厚些。
然后起身快步走出病房。怕自己哭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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